直面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真狠狠地尴尬了一回,抱着手走在路边上,我想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无奈的说道,“周维,我真的不知道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我是做不出选择的,我有我的家人、朋友等等,还有我舍不得生我养我的土地。这个时候,我是真的无法选择的。”甚至,为了家人,我很有可能会选择放弃你。
后面这句话,我自然是没有说出口。
周维也尴尬了很久,才微微笑着,说知道这个时候很难做选择,甚至以后都很难做选择。所以,他会等时间为我们做出选择。
等待时间为我们做出选择,这听起来很消极,不是吗?但是除了这样,我们也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回去的时候,交待老库克给带回来的菜也带回来了,我简单的做了个芋头青菜汤,做了个豌豆肉汤,还有两个其他的家常菜。一家子人吃饭,隔壁家小老头儿又过来蹭饭了,有这样愉快的时光,白天里沉重的话题渐渐地就被抛到了脑后。
吃过晚饭,两个姐姐都分别回去了,拥抱着说舍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说欢迎她们去中国,希望她们能来我家做客,家里有很多好吃的零食等着她们。
没错,提到零食的时候,周维又颇为怨念的看了两个姐姐一眼,惹得一群人哄笑。
之后的日子也没有再出远门,最远也就是去张叔张婶儿店里坐坐了,像我这种宅女子,就算是已经跑到了洛杉矶,一大堆的异国风情等着我出门,我也不愿意动:第一,我坐不了车;第二,我吃不惯外头的西餐;第三,我懒得出门。
周维也带我在附近的店里去吃过西餐,可是以前的我吧,也没去吃过,以至于刀叉怎么拿怎么摆放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周维及时提醒,服务员差点就要过来收盘子了。
我宅在周维家的日子,才想起那天还买了一堆的红线,默默的就拿起一堆大小不一的红线,找了个挂钩,开始编中国结。粗绳子编中国结和主线,细绳子剪好了做穗子,然后问妮莎把平安扣要了过来,把平安扣系在中间,做成了一个衣服上的挂饰。
之前妮莎一直把平安扣放在项链上,然后卡在她的沟里,看得我也是挺蛋疼的。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妮莎很喜欢这个东西,现在我做了一番简单的装饰之后,妮莎就把它当做装饰别在腰间了。
周维是一直蹲在旁边看我编中国结的,然后嚷嚷着要学。我买的线有多,也就教他编了。编中国结还是以前中学时代的手工课,老师教的,学会了虽然中间也有忘记过,但是拿着一堆线慢慢的回忆,总归还是能记起来的。
周维一边笨手笨脚的缠线,一边颇为惊奇的目光看着我,“陈歌,陈歌,你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的?”
“啊?我不会的东西很多啊。我不会游泳,不会打球,不会的事情多了去了。”说着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瞟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什么啊?”
每次在这个时候,周维总是傻傻的憨笑,看上去特别好欺负的那种,然后说道,“你会做饭,会做零食,知道汉服,知道编中国结,你还教爸爸泡功夫茶,我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啊……”
自从老库克得了那套茶具和茶叶,虽然他比较喜欢喝冷饮,但是晚饭过后一家人凑在一起,他还是很乐意一起泡功夫茶的。因为我以前在茶艺协会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会一点点最简单的泡茶方法。
原本是妮莎想要学怎么泡茶的,无奈妮莎笨手笨脚,所以就老库克决定自己上了。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大胖子泡功夫茶,虽然姿势不是那么优美,但是那种莫名的喜感却也挺有意思的,尤其老库克还一脸认真的模样。
我在美国的行程原本是定的两个星期,但是实际上没有待足两个星期,只有十天,我就准备返航了。
其实还可以多待两天再走的,但是我实在是一直宅在家不出门儿,妮莎和老库克都以为我很想家,加上那段时间他们说周末带我去好莱坞玩儿的,因为懒以及各种原因,我还是没愿意去。见我这个样子,周维就说如果我想家的话就早点儿回去好了。
我同意了,说好,省的到时候快过年了,回国都不方便。
来的时候我是提了个小箱子,没有提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换了周维的大箱子提着,里面装着妮莎和两个姐姐给我选的一些很欧美风的衣服,还有几件电子产品。原本妮莎还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娃娃的,鉴于不好带的原因,也就留在了周维的家里。
周维一家三个人送我们去的机场,老库克都特意放下手里的事情,来送我。
到了机场,老库克的车已经停下,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顿了顿,用简单的英文说道,“卡洛很喜欢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这些天的招待。”
中西方的诧异很大,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有所不同,但是我在周维家的这段时间,除了开始的时候吃的不是很习惯之外,并没有感受到很多让我觉得不适应的异乡感。我知道,这其实也是无形之中,周维一家子对我的包容和理解,对于中西方差异的尝试性包容。
妮莎是最先忍不住开始哭的一个,她的眼眶从出家门的时候就是红的,听到我说这些的时候,妮莎已经双手捂着脸开始哭了,“卡洛,你一定还是会来美国的。哦,老天,多好的女孩子,我是真的舍不得……”妮莎一边哭着,老库克已经把妮莎揽在怀里了,这个平时爱和妮莎拌嘴的胖叔叔,这会儿却也十分柔情的低声安慰妮莎别哭。
妮莎的手指骨节十分明显,她虽然保养得比较好,但是还是掩饰不住有些皱纹。在哭的时候,这些皱纹就跟集合了一样,纠结起来,显得那么拥挤。
老库克眼睛也有点儿红,但是在人情世故场上打滚的老库克,还是比妮莎冷静多了。老库克只是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卡洛,我可等着你回来做好吃的中国菜给我吃呢。你也知道的,妮莎做菜有多难吃。”说着,一边给妮莎擦眼泪一边自己抹了一下脸,“该死的,要是这个中国媳妇儿不走了多好,见鬼!”
比起这两个人的不淡定,周维倒是显得额外的冷静和放松,他一直是笑着看着我的,还轻轻的捏了捏我已经酸了的鼻子,说道,“我爸爸妈妈舍不得你,都哭了,你可别哭啊,不然我会把你扣在这里不让你走了的。”说着,又抱着手看着我,“寒假很快的,开学的时候,你可别在家吃太胖了!”
吃太胖!尼玛,这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会抓我的死穴了。以前他总觉得,女孩子胖一点儿很好,那样身材才丰满,但是发现我很畏惧胖这个字之后,丫动不动就拿这个来开我玩笑。
四个人依依惜别了很久,我才上飞机,我一直憋着眼泪说不会哭的,走的时候要笑着让他们看着。但是等我转身登机的时候,我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啪嗒啪嗒的眼泪打在地上,妮莎还在嘶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再见,我只是头也不回的使劲儿摆摆手,示意再见。
坐在飞机上,我再也忍不住,像个傻逼一样的哭了起来。从来这个城市的时候起,我就觉得洛杉矶这个城市,乃至美国这个国家,都一定是克我的,让我事事不顺智商压制。可是没想到,走的时候,却是那么舍不得。
有爱的妮莎一家,隔壁家爱来偷吃晚饭的小老头儿,开中国餐馆的华侨夫妇,我都很舍不得。
来的时候是和周维一起,嘻嘻哈哈的很开心,但是回去的时候,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飞机上,我是哭着哭着,大概哭了一两个小时,才哭得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是空姐把我摇醒了,我才从昏昏沉沉中起来,睡得太死了点儿。
从飞机上出来,气温骤降,周维很贴心的把羽绒服放在了手提箱的最上层,我赶紧的就拿出衣服披上了。出门的时候,周维那厮还硬是逼我穿了两条裤子,不顾我在洛杉矶的街头热成狗。他说他看了中国的天气预报,长沙今天零下一度,晚上气温更低,为了避免我冻死,宁愿我热死。
下飞机之后我就给周维发了消息了,说已经平安抵达长沙。然后打电话给我爸,爸爸说他开车在机场外等着我,已经到了半个小时了。
我收拾了一下不愉快的心情,蹦蹦跳跳的就去找我爸了,扑进爸爸怀里,老爸颇为嫌弃的说了一句,“这么胖还过来抱我,也不怕把爸爸挤扁了。”
父女俩有说有笑,聊着美国的一切,我跟爸爸说了很多在那边有意思的事儿,爸爸听得哈哈大笑,当知道我在那边蹩脚的英语虽然能够沟通但是还存在一定障碍的时候,爸爸就奚落我,“叫你好好儿准备过四级吧,你还不听,看看,出去就跟国际友人无法沟通了呗!”
我撇撇嘴,“说得过了四级就能全世界畅通无阻似的。”
一路嬉闹着,老爸没有急着带我回家,而是先带我去吃夜宵了。我搭着爸爸的肩膀,笑道,“哎哟,铁公鸡老陈什么时候舍得请吃夜宵了?”
老爸黑着脸看着我,显然是对铁公鸡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对你我什么不大方了?对你啊,我比对你妈妈大方多了。”说着很严肃的看着我,叮嘱道,“这话不准跟你妈说啊!”
我哈哈笑了几声,说遵命,才跟我爸一起进了夜宵店。
一边吃东西,爸爸才一边跟我说道,“眼睛都肿了,回来的时候肯定是哭了吧。暂时先在外面吃东西,让眼睛缓冲一下消消肿,也省的你妈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