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这股成建制的军队进攻,虞清的阵型更加稳固,他们像洪流中间的一块石头,顽强都阻击着敌人的步伐。
虞句上前请战道:“将军,我们冲出去吧!这些溃军能有什么战斗力?”
虞清摇摇头:“不可,虽为溃军,但人数太多了,我们这些人就算上去一个个的砍,也会砍到精疲力尽。况且逃命的人能发出多大的能量,是你我难以想象的。”
“那就这样放他们跑了?”
虞清不停观察着敌军的溃退方向,说道:“先退下来的不是重点,野利元戎颇通兵法,即便是撤退也不会毫无安排,大局已定我们无需冒险。只等凌帅大军,再尾行追击。”
一直躲在背面的李辙可不这样想,他大笑着对众人道:“到了我等立功的时候了,我大刀已饥渴难耐了!”
只见他一马当先,从斜刺里杀出,冲着溃退的毛蛮掩杀而来。
身后的士兵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溃军,没有丝毫的畏惧,眼中满是兴奋,就如同进了宝山看到了满坑满谷的黄金珠宝,就恨自己只有一双手、两条腿,无法把他们都搬回家。
焦显祖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他拿枪尾捅了捅被群情感染的孟靖朗说道:“一会儿千万别瞎跑。跟着我,记得要留着力气保命!”
孟靖朗有些不解,明明形势大优,怎么他比刚才还要忧虑,便问道:“兄长的意思是?”
焦显祖皱着眉头问他:“这么多毛民,你能杀几个?杀得再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吗?以一换十你是赚是亏?”
“当然是……”孟靖朗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以一换十等于自己是那个一啊。命只有一条,杀再多的敌人有什么用?进了宝山,守着金银财宝无处花销,等于啥也没有,贪婪之人必死于贪婪!孟靖朗想到此处,吓出一身冷汗。
“多谢义兄点醒!”
若非焦显祖拦着他,这样没头没脑地冲下去,是能斩杀不少毛贼,可自己也要身死道消。所能得到的,不过是战后送到老爹手里的一堆赏银!
正如虞清和焦显祖所料,李辙所部初入杀场,连续斩杀这群只知逃命的毛蛮。但慌不择路之人也会奋起反击,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夏军落于马下,或被战马撞击而死,或被奔跑中的毛人一刀砍死。总的来说,在杀伤了远超过数倍的敌军之后,夏军也损失了大半的人马。
虞清则在军阵内指挥若定,像一只带着龟甲的青蛙不停伸出舌头。可惜逐渐的他们的箭矢即将告罄,石块也不多了,只能将拆下来的木料、铁器用作投石机的弹丸发射,勉强杀伤一些敌军。虞国军的飞剑也因一开始的过度兴奋,迅速灵气耗竭、难以驾驭,只能几波人替换着零星出战,将靠近战阵的敌人砍翻,其余人养精蓄锐以期再战。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旁晚,毛蛮的亏军仍然没有尽头。李辙的手下仅剩下两三百人,躲在四武冲阵前的壕沟里。
不是虞清不放他们进来,而是大敌当前,没人敢保证开了门户还能维持住战阵的完整。这一天下来,经历了无数次攻击的将士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或许只需一次正面冲击就能荡平这一切。
李辙满脸血污,甲胄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成一块块红色的冰粒。他靠在沟边上,沾沾自喜道:“此一战我军斩首过万,可谓大功一件,战后各位均可功劳薄上有名姓了!”
一旁的焦显祖却冷冷地说道:“将军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战一过,必能官升数级,可惜这些惨死的弟兄是看不到了!”
“哎……”李辙满脸的不在乎道:“千里当兵为发财,他们虽死了,军功财货送上家门,如何算亏!”
焦显祖摇摇头没有再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夜色降临,这片血染的大地,昨天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今天已经被斑斑驳驳的朱红弄的满目全非。
夏军的旗帜终于在夜色中出现,马蹄踏着凝结的血色冰棱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整齐有力,扣人心弦!
“前方可是楚王世子万松、云城将军李辙、虎步营参将虞清!”
“凌帅有令!万松部深入敌后,可称大功,全军就地休整。”
将士们闻言均大声欢呼起来,特别是虎步营众,以极小的伤亡获得了巨大的战果,这半年来屡建功勋,论功行赏时必然收获满满。躺在李辙身侧的众人脸上也挂着喜悦,心里却有些后怕,这个血肉横飞的下午为他们创造了后半生的保障,也同时埋下了一辈子挥不去的噩梦。
传令兵传完令却没有走,而是单独对虞清道:“凌帅有令,请您速速去见他!”
虞清心中忐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顾不得交代,立刻骑上马跟随他而去。
大军此时已获得胜利,全军上下喜气洋洋,每个人看到虞清都亲切地和他打着招呼。
简易的行军帐篷里,放着几张桌子,众将官正在汇报追击情况。
凌泉正襟危坐,身前点着一堆篝火,见虞清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只留了段子辅一人。“听说,你遇到了刺客,没受伤吧?”
虞清听他是叫自己来问这件事,才松了口气,说道:“有劳师叔挂念,侄儿确实遇到行刺,多亏了莫儿舍身相救,受了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只是莫儿受伤不轻,吃了一颗保命丹药,还在修养。”
“可有大碍?”
“问题也不大,只是当时并无医师,不知是否还有隐忧!”
“子辅,速去请唐医正,为莫儿诊脉!”
段子辅领命而去,凌泉才稍稍安了心,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还有一个红衣女子?”
虞清心中一怔,感叹师叔的眼线如此神通广大。他面不改色道:“确实有个红衣女子,不知来历,功法诡异,不似中原之人。虽出手相救,又好像与我等没有多少善意。侄儿也是不解。”
凌泉一直盯着面前的火堆,继续问道:“她没有说自己来自何处,所为何来?”
虞清歪了歪头好似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都没有,但她说她还会再出现。”
“你怎么看?”凌泉盯着虞清,想从他脸上看出表情的变化。
虞清坦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好,说得好。”凌泉欣慰地点点头,撇开了这个话题:“大军已获胜,毛民主将西日莫原遁,我有意追击之,你且不必回去,在我身边。”
虞清道:“师叔,您是主帅,勇追穷寇这种事还是遣一大将为宜。”
凌泉笑道:“娃娃,你放心,师叔不是莽撞之人,你且看你师叔如何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