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人们,突然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哭啼的儿童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练的牧民已猜出是大批的马队正在接近。
“是左贤王的部队回来了吗?”
半夜出来方便的牧民揉了揉眼睛,接着月光,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陆续露出了一些黑点,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中显得格外的惹眼。那是不断向前跃动着战马!越来越多,最终占据了整个视野。
来到近前自动分出两队,一左一右包抄而来,他们没有旗帜,全都披着白色的披风,随着疾风飘扬。牧民想不出左贤王旗下,哪一支军队会作此打扮。马蹄扬起的沙尘越来越近了,等他看清骑手们有别于毛蛮的汉人脸庞,想要大声呼喊的时候,一排弩箭迎面射来。
夜色下的夏军已经不管准确度,几十支箭全都招呼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喊声生生卡在他脖颈里,没有发出来!
这场战斗从黑夜杀到黎明,为数不多能拿起武器的战士们狂吼着挥舞战刀,刀光中夏军像割草般将毛民砍倒,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午夜的枭鸟发出凄惨的悲鸣,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是鬼面将军!是那个杀了那海大王、打败了白仓首领的鬼面将军!”
“是鬼面将军!我认识他那副鬼面,他杀过来了,快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毛民当中就传言有一名戴着鬼面的夏朝将军,拒谷仓、杀那海,一剑退白仓,四打白龙山,如天神下凡,杀死、俘获无数毛族人。
“据说他有三只眼睛,是夏国人从南海请来的邪神,青面獠牙、面目可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才不得不戴上了面具。”
“才不是呢,据说他是夏皇帝养的鬼怪,有摄人魂魄的本事,如果有人看见他的面容,要么堕入地狱要么变成疯魔。”
虞清都没想到自己在毛民中如此有名,当然其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以讹传讹竟成了这般模样。
须卜云平静地听着帐外的喊杀声,她本是毛述部的公主,自从携弟弟嫁入罗喀尔部之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这一天。
毛民之国在罗喀尔强大的攻势下沦为傀儡,进而灭国,她却不能借助同族人的力量夺回王位,只能祈求异族大军,摧枯拉朽地屠戮这群反叛者。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在王庭,生活在罗喀博尔巢穴中的弟弟。他是毛述部最后的希望,也是须卜云投鼠忌器的源头。她能够忍着呕吐的冲动,让西日莫肥腻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接受罗喀尔部落的百般侮辱,能够接受丈夫的荒淫无度,甚至能接受他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女人白日宣淫。但是,仇恨从来没有远离!历史必将铭记毛述部落的辉煌与屈辱!
“我本应该给毛民汗国殉葬,却苟延残喘到今天。西日莫,希望去往地狱的路上与你同行。”
她必须去死,因为她已经成为毛述部落的耻辱。说起来应该感夏国的鬼脸将军,是他带队粉碎了罗喀汗国企图,是他解脱了自己。她当然不会相信毛民中传言的什么三眼邪神。所有的谣言必定有人为推动,但她既不想也不愿去追究这些了,她相信汉家人的英雄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老朋友——毛述部落。
她将一封信交给一位汉人奴隶。
“解救你们的人来了,去吧,将这封信交给你们的鬼脸将军,带上毛民之国公主的感谢!”
守护这片营地的部队并不多,而且很多都是老弱,只有须卜云的卫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他们是毛民国主最后的勇士,拥有铮明瓦亮的铠甲,清一色的弧形弯刀,激昂的斗志,视死如归的勇气。伴随着喊杀声,他们沉着冷静地在须卜云的大帐前排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没有一个人试图走进大帐,那是卫士们的禁地。不需要指挥,不需要发号施令,更不需要美丽的公主亲自鼓舞士气。他们没有丝毫的惊慌,和公主一样,似乎早就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卫士一刀砍倒了一个试图逃进营帐的毛人,面无表情地擦干血迹:“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倒下,就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公主的营帐,不管来的人是夏人还是毛人。”
不知是谁打开了牛羊圈,漫山遍野的牲畜飞奔而出。公羊拼命跺着脚,向来人示威,保护身后的妻儿。
浑身长满毛的牦牛,支着牛角冒头狂奔,顶飞挡着身前的一切,不管是主人、敌人或者是同类。
须卜云的卫队拼死保卫在华丽的大帐,却感受到一股灼烧后背的热浪。盛装的须卜云,穿着的不是罗喀汗国的王妃服饰,而是毛民汗国的公主装扮。她从容地端坐着,身边的侍女哭泣地点燃大火,伴随着刀光剑影,唱起了儿时的歌曲:“马蹄声在草原上回荡,勇士们守护着家乡,雄鹰唱着古老的歌谣……”
卫士们怒吼着杀向迎面冲来的夏军铁骑。
箭,射穿了他们的头颅!
枪,穿透了他们的甲胄!
刀,砍断了他们的脖颈!
马蹄,踏过他们的身体!
鲜血,撒满了脚下的土地!
杀红了眼的夏军,可不会分辨谁是毛述族,谁是罗喀尔族,一切毛民都是敌人!
东方既白,战斗的进程很快,能够拿起武器进行抵抗的留守军队,统统死在了骑兵的马蹄之下。
须卜云的大帐燃起了通天的大火,也逐渐熄灭。
还没等虞清下令打扫战场,身后传来了欢天喜地的呼啸声,原来是万松的后军终于赶上了战斗的尾声,他们呼啸着冲入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敌群。
士兵们一脸兴奋地冲进了丢掉武器的人群,肆意挥舞着屠刀!就好像他们才是这场战斗的主导者。
焦显祖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着:“你们干什么!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些不是敌人,是我们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