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堂,见温振、方极、雷泰等人并众实权千户一起来见,神色肃然,显然出了事。
贾琮坐定,淡淡道:“什么事?”
方极忙躬身道:“禀大人,适才得到消息,河北、山东两省各地绿林山贼、会社道门突然叛乱,数日来已攻下沧州府、河间府、武定府、济南府、东昌府、泰安府、青州府等七府二十三县,截断漕运,京……京师震动。”
温振小心翼翼地道:“禀大人,方才得到消息,咱们从江南运来的近三千万两抄家赃款,被……被叛军堵在聊城附近运河上,岌岌可危……”
贾琮一惊,地方叛乱他不怕,反正跟他没多大干系,可若弄丢了这几千万银子,如何在御前交待?
“混账!乔尹在干什么!弄丢了银子,本督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啪!贾琮怒极,拿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珐琅粉彩扒三才盖碗狠狠惯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汤四溅。
众人慌忙跪倒请罪。
贾琮深吸了口气,压下即将暴走的情绪,冷冷道:“这批赃款如何运送的?”
“禀大人,这批银子两江总督衙门与金陵卫所合力护送,共征调了百余艘漕船,数十兵船。
总督衙门、金陵卫各派一千军士随行,沿途还有各地漕标水师护送。”雷泰道。
“朝廷知道了么?”
“禀大人,山东、河北八百里加急已送入宫中,不过赃银运送一事乃是绝密,地方衙门并不知道。”温振道。
贾琮霍然起身,冷声道:“传我命令,本卫上下即刻整军,多派探子赶赴河北、山东一带,侦查消息。你们去指挥使衙门候着,本督即刻进宫面圣!”
“卑职遵命。”
贾琮快马加鞭赶到皇宫,直奔养心殿来。
“老弟来了,圣上正要寻你呢。”戴权在殿外接着他。
“老哥,今日风向如何?”贾琮低声道。
戴权神色凝重,摇了摇头,轻声道:“河北、山东两省官员贪生怕死,剿匪不力,贻误战机,如今局势已然糜烂,陛下震怒。
且五军都督府多方推诿,拖延时刻,颇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陛下正棘手呢。”
贾琮点了点头,心头惴惴,自己手里这个坏消息再报上去,祸福难料。
不过这等惊天大事,他也不敢不报,只得毛起胆子走进去。
“臣贾琮,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殿内六位军机大学士、五军都督府三位都督并户部、兵部几位大员见贾琮进来,都停了说话。
熙丰帝神色肃然道:“平身。河北、山东的事情你知道了罢。”
贾琮道:“臣方才知道。另有一事奏明圣上。”
“说。”
“上次臣在江南平乱抄家所得近三千万银子,被乱军堵在山东聊城地界,危在……旦夕。”贾琮硬着头皮道。
什么?!殿内众人尽皆大惊失色,若这笔钱没了,不啻剜去了朝廷一块心头肉。
虽说这笔横财还没到手,可众人早已将之划入明年预算,若就这么没了,谁受得了?
“混账!”熙丰帝又惊又怒,一巴掌狠狠拍在御案上。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众人忙跪下劝解。
熙丰帝气得嘴唇直哆嗦,胸膛急剧起伏数次,喝道:“三千万银子就要落入贼军之手,你们还叫朕息怒,难道要等到他们打进神京来,朕才可以发怒?”
冯远最着急,一改方才扣扣索索的模样,大声道:“陛下,贼寇若不速平国家危矣,户部可先拨一百万两银子并三十万石粮秣用以剿贼平乱。”
熙丰帝斜睨着他:“方才你不是说户部没银子么?”
冯远面不红心不跳,拱手道:“库里确实没银子,不过此乃国家大事,臣便是砸锅卖铁也给陛下凑来银子。”
屠斐、曹劲、李猛暗骂冯远无耻,开始让他拿钱出来,像要杀他全家般艰难,一听说赃款出了问题,比死了老爹还急切。
“诸位爱卿,如今还有什么高见么?”熙丰帝冷冷道。
“臣等以为,此乃心腹之患,必以雷霆万钧之势平之。”众人也不敢再争论了,慌忙达成一致。
“屠卿,你总管天下兵马,拿个章程出来罢。”熙丰帝道。
屠斐心头暗骂,总管天下兵马,说得好听,有兵部、户部这群孙子掣肘,能管个屁,九边那群大爷也不大听话,最多也就管管京军和地方卫所军。
因沉声道:“陛下,河北、山东两地比邻京师,若贼军北窜,则京师不安。
京师不安则天下震动,故臣以为京营并西山大营兵马万不可轻动,一切以拱卫京畿重地为要。
可令河北、山东、河南、金陵四省督抚衙门就地征集乡勇,配合地方卫所剿贼。”
这也是应有之义,众人均无异议。
熙丰帝微一沉吟,又道:“谁可挂帅?”
李猛道:“臣以为荡寇伯乃不二人选,一则荡寇伯久经沙场,战绩彪炳,前日又有江南剿贼经历,可谓驾轻就熟。
二则战场瞬息万变,荡寇伯执掌锦衣卫,消息灵通,正好因势而变。
三则江南赃款乃锦衣卫运送,如今出了事,荡寇伯亦当仁不让。”
“臣附议。”屠斐、曹劲忙附和,“荡寇伯的确是最佳人选。”
师志泽、苏浩初、宋睿三人也忙附和:“臣亦以为荡寇伯乃不二人选。”
熙丰帝微微点头,看向贾琮,道:“荡寇伯可愿往?”
贾琮见霍鹏、董仪两人微微摇头示意,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如今情况不明,一旦出事,自己前程就完了。
因推脱道:“臣屡受皇上天恩,本应万死不辞,可此事事关重大,臣才疏学浅,少不更事,若有疏漏,便是千古罪人。请皇上派一员军中宿将挂帅,臣愿为先锋。”
还是当先锋好,打得好大家看得见,挂帅就得负总责,风险太高。
霍鹏、董仪忙道:“臣以为荡寇伯所言不无道理,他虽家学渊源,少年将军,可毕竟年纪尚幼,这等大任还须另派大将肩负为妥。”
屠斐摆手道:“二位中堂此言差矣,数年前荡寇伯便驰骋域外,摧锋万里,勒石乌桓,真乃我大吴之霍骠骑也。
如今岂会畏惧区区几个山贼流寇、邪教妖人?而今情势,实无更佳人选,臣力荐荡寇伯挂帅出征。”
“臣等附议,此任非荡寇伯不可。”众人齐声道,摆明要捧杀贾琮。
熙丰帝虽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也觉得贾琮适合担此大任,因此目光又看向他。
霍董二人微微皱眉,却不便开口反驳,论实际条件,贾琮确是上佳人选。
贾琮头皮发麻,见熙丰帝不容置疑的目光射来,也豁出去了,慨然道:“启奏陛下,既然诸位大人一力举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尽快平乱,臣有两件事求陛下恩准。”
熙丰帝瞪了他一眼,道:“你倒会挑时候,说罢。”
“其一,臣斗胆请陛下赐金鈚令箭,暂节河北、山东、河南、金陵等四省官民兵马,先斩后奏,以使军令如山,令出一门。
其二,臣请从勋贵中选调几个知兵之人,以为辅佐。如此,若不能胜,甘当军法。”
贾琮横了心,与其让人算计,不如把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熙丰帝目中精芒一闪,缓缓点头道:“准!封荡寇伯贾琮为戡乱大将军,赐金鈚令箭,节制四省军民人等,于元正之前戡平匪患!”
“臣遵旨。”贾琮感觉鸭梨山大,元正就是正月初一,如今只有两个月便是春节,时间十分紧张,必须速战速决。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用兵方略,方才辞了皇帝出来。
贾琮拉着冯远道:“老哥,这次小弟身负重任,后方粮饷军器供应,就全靠你了。”
冯远把胸前肥肉拍得砰砰乱颤,道:“老弟放心,老哥虽不如萧何,想来也不差几分,定使你粮道不绝。不过……”
说着声音转低,“你可得先去把那批银子抢救出来,切切。即便让贼寇多破几个城又如何,咱们手里有银子,才好赈灾啊。明白么?”
贾琮点头:“放心罢,琮理会的。”
虽然这说法有些残酷,但他也不是中二少年,深知这笔银子若让贼人得了去,定成大患,倒时候就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一出皇宫,贾琮便马不停蹄发号施令。
“着镇国府牛继宗、理国府柳芳、修国府侯孝康,锦乡伯韩毅、长安伯陈克、临川伯卫宜并其世子,还有定远伯府冯紫英,速来提督衙门见我,商议紧急军情!”
“是。”
“着空性、解辉即提所部,星夜南下,驰援聊城,务必确保漕银安危!”
“是。”
贾琮也没空回府交代事情,直奔指挥使衙门,召集众人商议军情。
看着墙上的舆图,贾琮沉思良久,道:“温振、方极。”
“卑职在!”两人出列拱手道。
“即刻恢复河北、山东各地卫所联络,全力打探军情,居中策应,速报于各路大军。”
“卑职遵命。”
“范鸣,督促兵部、户部尽快转运辎重粮草。”
“卑职遵命。”
“雷泰,传我军令,着河北、山东、河南、金陵四省各地衙门,即刻征调乡勇民壮,筹措粮草,守护地方,保境安民,但有延误者,斩!
主官弃城而逃者,斩!军备不力、畏敌怯战、贪生怕死、通风报信、变节从贼者,斩!”
“卑职遵命。”
“诸位世伯世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之所以请你们来,只因皇上封我为戡乱大将军,赐下金鈚令箭。
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诸位可愿随我出征?”贾琮道,拉拢他们既能得助力,又能趁机壮大国公一脉力量。
柳芳、侯孝康等人忙道:“但凭大将军差遣!”(本章完)
2biq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