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散尽,夜色如大幕缓缓拉上,停云关外的山林中,楚昭和谢乘风已经静静在里面躲了很久。
经过几番激烈追逐,他们终于成功逃出了云州地界,再也不用担心被靖南王府的军队追赶。
楚昭靠着一棵树,仰望枝叶间闪烁的星斗,畅快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身心俱疲,却又无比轻松。
从今以后,她终于可以摆脱令人窒息的王府生活,不用再戴着面具和慕容骁以及他的妾室勾心斗角,也不用再管老夫人的头疼不疼。
又不是她亲娘,疼死也和她没关系。
现在,她唯一还放心不下的,就只有阿傲了。
刚刚在停云关,她特地留意了一下,没有发现阿傲的身影。
她觉得阿傲应该是在山上追逐的时候趁乱逃走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接下来他们只要去往蜀州境内的泰来县,在城中的鸿雁客栈碰面就行了。
起初她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谢乘风说他此前游历天下的时候曾在那里住过,和客栈的东家很是要好,这才推荐他们到那里会合。
泰来县离停云关还有两百多里,过了今晚,他们还是要买两匹马赶路,才能尽早赶到那里。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恢复体力后,又打着火把往前走了一程,以免慕容骁心有不甘,趁夜偷偷出关来找他们。
说起来,那帮突然出现的土匪,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救星,为了帮他们成功逃脱,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楚昭都怀疑那些人是上天派来搭救她的。
最不济也是阎王爷派来的。
毕竟,她是被阎王选中回来平定乱世的。
想到这里,楚昭心头一跳,猛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踩到什么了吗?”谢乘风问道,手中火把向她照过来。
摇曵的火光下,楚昭神情很是古怪。
“到底怎么了?”谢乘风又问。
楚昭看向他,迟疑道:“师兄,我想起来了,那个黑无常在梦里告诉我,是阎王让我回来平定乱世的。”
谢乘风愕然,半晌笑着打趣道:“我以为你踩到什么,原来又想起了那鬼话。”
“可那鬼话很真实。”楚昭说。
谢乘风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你会不记得?”
楚昭想了想,说:“因为我喝了孟婆汤。”
“怎么可能?”谢乘风质疑道,“既然阎王让你回来,为什么还要你喝孟婆汤?”
楚昭说:“因为孟婆死脑筋,阎王拗不过她。”
谢乘风:“……”
真行。
这梦做的比话本子还精彩。
“你不相信是吗?”楚昭追问。
谢乘风没回答,反问道:“你信吗?”
楚昭顿时哑了声。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黑白无常说的是真的,倒是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从棺材里醒来。
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好几天,都要下葬了。
而且自打她从棺材里醒来,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楚昭,又好像不是楚昭。
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原来的楚昭,却还是想不起自己是谁。
这一切,好像只有孟婆汤才能解释得通。
“别想了,大晚上的,想这些容易撞邪。”谢乘风说道,“你要实在觉得困扰,回头我带你回一趟青城山,让师尊为你解惑。”
“好。”楚昭应了一声,遂将这事丢开,专心赶路。
停云关内,北渊将那几个重伤的土匪挨个审了一遍,拿着口供去见慕容骁。
慕容骁暂住在守城将领房中,为着楚昭逃走的事,气得晚饭都没吃。
北渊推门而入,看到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不禁暗自叹息。
王爷这回真的被王妃气狠了,找不到王妃,这口气怕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可王妃已经逃到了蜀州,王爷不能越境抓人,只能画像请蜀州官府协助抓捕。
问题是王妃和那个男人都易了容,画像根本不起作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蜀州官员也未必真的上心。
所以,想要找回王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爷,这是审讯的结果,您请过目。”北渊走过去将口供放在慕容骁面前。
慕容骁回过神,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随手翻了几页又丢开,捏着眉心道:“本王眼疼,你说给本王听吧!”
“是。”北渊躬身道,“据那几个土匪交代,蜀州最近很不太平,不仅从西北那边来了很多流民,还有几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先后自立为王,到处征兵征粮扩张势力。
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干脆也揭竿起义,不仅和他们这些原生的土匪抢山头,还因为没人种田,导致他们没粮可劫天天饿肚子,听闻云州民生富足,他们就想流窜到这边来另谋生路。”
慕容骁听完,久久没有开口。
就在北渊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幽幽说了一句:“土匪都想来我云州谋生,那丑妇却偏要往土匪窝里去,当真是蠢不可及!”
北渊:“……”
这话叫他怎么接?
王爷不关心匪患,不关心即将到来的乱世,只关心王妃的去向。
也不知道他对王妃到底是爱还是恨?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
楚昭和谢乘风又在山洞里过了一夜,天亮后下了山,打算就近寻个镇子买两匹马赶路。
两人走了很久才遇到一个樵夫,经樵夫指点,找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小镇。
镇子上人不多,做买卖的也没有几个,大早上的,家家户户却都关着门,一派颓废凋零的景象。
楚昭站在街头,四下看了看,感觉比云州境内的镇子差远了。
“许是因为靠近边境,比较偏僻的缘故。”谢乘风说着敲响了一间杂货铺的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了一声,却不来开门。
“过路的,想买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谢乘风说道。
过了一会儿,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有人凑在门缝里向外观看,随即打开门,做贼似的把两人拉进屋,又迅速关上门。
“店家,这是为何?”谢乘风看着眼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奇怪道,“你们做生意为什么不开着门?”
“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三天两头闹土匪,还有人来抓壮丁,年轻力壮的都逃出去了,剩下些拖家带口走不了的,也是整日东躲西藏,大白天也不敢在街上走。”
“原来如此,官府都不管的吗?”楚昭问道。
店家摆手:“官府不顶事的,当兵的和土匪,他们哪个都惹不起。”
“这么猖獗吗?”楚昭很是惊讶,还要再问,已经被店家制止,“客人要买什么,买完快快离开,走得慢了被那些人撞上,男的充军,女的充伎,想跑都跑不了。”
两人初来乍到,也不想招惹是非,听店家如是说,便也不再多问,买了些干粮,又向店家讨要了一身干净的男装给楚昭换上,便匆匆离去。
镇子上这种情况,别说买马了,连只驴都没有,两人只能按照店家指引的方向,前往五十里外的县城去碰碰运气。
楚昭很是不解,向谢乘风请教:“云州和蜀州只有一关之隔,怎么治安差了这么多?”
“可能因为云州有靖南王。”谢乘风态度中肯地分析道,“靖南王世代镇守云州,担负着稳定边境,改善民生的使命,从第一任老王爷起,就带领百姓修桥铺路,开垦田地,还四处兴建学堂,从江南请来技师教当地人养蚕纺织,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把这蛮荒之地变成了繁华王城。”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你知道慕容骁为什么要造反吗?”
“为什么?”楚昭问道,她确实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