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又跳跃又直白，徐回隔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他看着楚昭，又无奈又好笑又尴尬，目光躲闪道：“陛下一个姑娘家，关心这些做什么？”
“别人我自是不关心，但你不一样。”楚昭大大方方道，“那一世你就没能成家生子，一个人在深宫陪伴我几十年，我都替你觉得遗憾，所以，这辈子，我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体会到正常人的幸福。”
徐回的脸更红了，起身道：“陛下的茶凉了，我再给你换一杯。”
“先说清楚再去。”楚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茶有什么要紧，你有没有那什么，才最要紧。”
“……”
徐回的脸直接红成了火烧云。
这种感觉，就像是守寡多年的老父亲被女儿逮到房里有人一样，明明没犯什么错，却莫名的心虚。
楚昭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徐回，见他一副羞答答欲言又止的神情，自个猜测道：“你脸红成这样，应该是有的吧？”
徐回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是不会被她放过了，只得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楚昭顿时眉开眼笑，握住他的双肩用力摇：“太好了，太好了，徐回，你终于可以做真正的男人了，我太开心了，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徐回：“……”
看出来她确实很高兴了。
比自己发现自己有那什么的时候还高兴。
这么隐私的问题，大概也只有她可以这样毫不避讳的问出口了。
她说希望他能拥有正常人的幸福，其实，对他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陪伴在她身边，每天可以看到她明媚的笑脸，听她絮絮叨叨把朝堂上的烦心事说给他听，最后委屈巴巴地说上一句，“那人太可恶了，你要替我好好教训他”。
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是有价值的。
他的价值，他全部的人生，都是为她而存在，她是他存在的意义。
“好了，陛下别晃了，再晃我就要散架了。”他笑着叫停她，笑容无奈而宠溺。
楚昭停下来，又在徐回肩上使劲拍了两下：“等将来咱们回京城了，我一定要给你挑选一个最可心的姑娘，我要看着你成亲生子，子孙满堂。”
徐回仍然带着笑，眼神却有一瞬间的黯淡，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楚昭只顾着高兴，没有察觉，又兴致勃勃道：“你父母呢，你这一世，生在什么样的人家？”
“父母已经不在了。”徐回说，“他们都是普通人，老来得子，把我养到十几岁便相继离世了。”
“啊，怎么这样？”楚昭不无遗憾地道，“他们生养了你，我还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居然就走了，怪遗憾的。”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处处充满遗憾，这处圆满了，别处就会缺损，十全十美是不存在的。”徐回反过来安慰她，让她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楚昭不是悲春伤秋的人，很快就释然了，拉着徐回的手又道：“没事，你没了爹娘，还有我，我会对你好的，我来负责给你一个圆满的人生。”
徐回笑起来：“能够再见到陛下，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刚刚在院子里，看到她踏着满地积雪向他飞奔而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圆满了。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屋子里完全黑下来，院里也掌了灯，温坛主亲自过来问徐回要不要摆晚饭，两人还意犹未尽。
徐回点亮蜡烛，问楚昭：“陛下想和我单独用饭，还是和你的那些随从一起用饭？”
“啊？”
楚昭直到这时候才想起阿傲和谢乘风他们，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打听云七的消息。
她小小的内疚了一下，对徐回说：“一起吧，正好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新伙伴。”
“好，那就一起。”
徐回回头吩咐温坛主去准备，自己帮楚昭拿开盖在腿上的毯子，又帮她把鞋子穿上，扶着她坐在榻边，拿了梳子来帮她把头发重新梳好。
楚昭安心地享受着他的服侍，舒服地叹了口气：“还得是你，旁人再怎么会梳，都没有你梳得这样好。”
“那我以后天天给陛下梳。”徐回说道。
楚昭惊喜回头，扯掉了两根头发都没在意：“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一起去雁云关了？”
“坐好别动，看把头发都扯掉了。”徐回心疼地扶她坐好，语气略带嗔怪，“臣回来就是为了陛下，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不会再与陛下分开，莫说去雁云关，便是鬼门关，也要和陛下一起去的。”
“哈哈哈哈……”楚昭开心地笑出声来，“那你跟我去，你的天机门怎么办？”
“天机门遍布各地，有几万只鸽子传递信息，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徐回说，“好比陛下要御驾亲征，难道你走后朝堂就不运作了吗？”
“这倒也是。“楚昭笑道，”我一见到你，脑子就变笨了。“
徐回也笑：“不是陛下变笨了，是陛下放松下来了。”
以前她是一个人，需要紧绷着神经一刻不敢放松，现在突然见到了可以放心依赖的人，知道不管怎样都有人为她兜底，整个人就都松驰下来。
“你说的对。”楚昭赞同道，“有了你，我就可以把肩上的担子放一放了，感觉真的轻松了很多。”
“嗯，陛下有多少担子尽管交给我，我来替陛下担着。”
徐回动作熟练地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扶她下了榻，将狐裘大氅重新给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院子里点了很多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煞是好看。
楚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凛冽的寒意，确定身边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徐回，顿觉周遭的空气都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徐回，能够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她再一次由衷地感叹道。
徐回轻笑：“陛下觉得好，那就是好。”
只要陛下觉得好，那两百年不见天日的光阴都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