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的混乱很快被控制住,谢乘风手持长剑站在楚昭身边,一身青色道袍被寒风吹得猎猎翻飞,清冷绝尘如谪仙下凡。
“诸位乡亲父老,贫道乃青城山玉贞仙长门下大弟子谢乘风,此处三清观的玉清仙长是贫道的师叔。”
他先自报了家门,而后才朗声道:“靖南王妃听闻城外有疫病,可怜诸位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第一时间写信给玉清仙长,借三清观给诸位暂住,并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和草药,召集了太医院以及城中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要不惜一切代价对诸位进行救治。”
他话锋一转,手中长剑指向躺了一地的尸体。
“这些人都是受奸人指使,故意制造混乱,煽动你们与朝廷作对的,你们却善恶不辨,好坏不分,轻信他人挑拨,险些伤了王妃,辜负了王妃的良苦用心,岂不令人心寒?”
民众们大为震惊,反应过来,纷纷跪在地上向楚昭磕头赔罪。
“王妃恕罪,我们有眼无珠,误信谗言,错把王妃的善心当歹意,我们错了,我们知错了,请王妃大人大量,宽恕我们这些无知之人吧!”
楚昭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你们身染时疫,天寒地冻的,就不要跪着了,快随道长们转移到三清观去,那里有吃食有衣物,太医院和城里的大夫也已经在那里等候,请大家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朝廷都不会弃百姓于不顾的。”
民众们顿时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再次给楚昭磕头,又对着皇城的方向给天子磕了头,这才起身扶老携幼随那些道士们去往三清观。
楚昭自然知道那些道士不全是道士,等人走后,才松了口气向谢乘风道谢。
“乘风师兄,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会儿,我怕是要被人撕吃了。”
“不会的,有这么个能打的侍卫,怎会让你有危险。”谢乘风笑着在阿傲肩头拍了两下,“阿傲兄弟有万夫不当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不在话下,依我看,该让他随王爷出征西北,将来必定能立个头功回来。”
阿傲刀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听谢乘风这么说,漆黑的瞳孔有亮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摇头道:“我不去,我不稀罕军功,我要好好守着王妃。”
楚昭笑起来,露在口罩外面的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好,我们阿傲哪也不去,就跟着我,将来和我一起上战场。”
谢乘风笑着摇头,阿昭对这个男孩子总是格外的温柔怜惜。
“既然如此,我们也快点走吧,师叔还在道观等着呢!”
“好。”楚昭点点头,抬头看向城楼,让周行开城门放陈院判和铁锤他们出来。
“虽然这些人已经被清除,但难保不会有个别极善伪装的人隐藏在流民当中,师兄还是要叮嘱大家提高警惕,一刻也不能放松。”
“我知道,放心吧,到了观里,我会安排妥当的。”谢乘风说道。
少顷,城门打开,周行陪着众人走出来,抱拳郑重向楚昭道谢致敬,表示今后但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昭含笑接受了他的心意,让他带人将这些尸体全部挖深坑掩埋,城门内外全都泼洒白灰,所有兵士的衣服通通换下焚烧,再将她留下的药方以大锅煎煮,一日三次饮用,不管有没有病症,都要连服七日,不可懈怠。
周行一一应下,目送她率领众人向三清观方向而去。
……
三清观为了收容感染瘟疫的流民,在山门外贴了告示,谢绝香客前来上香,并提醒附近居民,若有人家中出现高热,恶寒,咳嗽,咳血以及其他不明原因却久治不愈的患者,皆可送到观中免费就诊。
楚昭到了地方,只来得及和玉清道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云家子弟和太医院一众医者,以及城中征集来的十几位大夫们去给病患看诊。
为了尽快弄清疫病的来源,又让谢乘风安排了几个道士负责登记患者的姓名籍贯,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染了病,又是如何来的京城。
其余不懂医理的,负责清洁,消毒,煮药,做饭,守卫道观安全,防止有外人闯入。
萧将军负责与外面的消息传递,王宝藏则带着一些心灵手巧的小道童紧锣密鼓地赶制口罩。
铁锤和阿傲寸步不离的跟着楚昭,防止还有坏人混在流民当中暗算楚昭。
楚昭本就大胆心细,医术精湛,加上前世西域大瘟疫的经验,面对几百人的瘟疫自然不在话下,一切都在她的指挥带领下进行的有条不紊。
而此时的皇宫里,慕容骁,冯观岚和众位官员也已经商定好了出兵的时间和方案,决定在三日后从北城门出发赶赴晋州。
身为内阁首辅的贺平川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散会之后,便匆匆忙忙去了都察院的大牢探望贺云阶。
方唯贤也没有加以阻挠,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让人将他带去了牢房。
方唯贤对贺云阶还算优待,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面布置得干净雅致,甚至还点了熏香,除了没窗户,出不去,别的都无可挑剔。
但即便如此,贺平川进门看到儿子细白手腕上漆黑冰凉的手铐,还是心疼不已,恨不得将楚昭和冯观岚那些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父亲无须气恼,一时胜负算不得什么。”贺云阶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心平气和地安抚他,“不管怎样,事情都在按照我们的预期进行,只要接下来进展顺利,最后的赢家还是我们。”
贺平川却没有这么乐观,看着他格外苍白的脸,叹口气道:“说到底,我们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
贺云阶的神色有瞬间的波动,眼前闪过楚昭似笑非笑的脸。
“也许不是我们低估了她,而是她的实力就摆在那,我们高估她或低估她,都对她的实力没有任何影响,而她的实力,就是她以不变应万变的资本。”
贺平川愣了下,皱眉道:“什么意思,为父怎么听不明白?”
贺云阶淡然一笑,抬手拂了下鬓边的乱发,手腕上的铁镣因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父亲可以试着将她当成羲和帝,这样就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