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阶的衣领被揪住,看着那张与自己咫尺相对的美丽容颜,为自己可以激怒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
这样就对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女人在他面前永远一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样子。
他想看她失控,看她愤怒,看她疯狂,只有这样,才说明她并非算无遗策,并非不可战胜。
她说了那么多又如何,做了那么多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切照旧?
贺家的根基岂是谁都可以轻易动摇的?
“你在生气吗?”他笑着问道,“你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现在不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吗,为什么还要生气,难道你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并不关心百姓的生死?”
楚昭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却是浓浓的杀机。
贺云阶又笑,笑容云淡风轻:“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欠你什么,被你欺负了这么久,还让你安然无恙,还让你有机会抓我的衣领,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
他垂下眼帘,含笑的目光向下,落在她因用力而浮现青色血管的手背上:“只是以后,不会了。”
“我稀罕你的宽容?”楚昭冷笑一声,猛地将他推开,“贺云阶,你等着,等我赶走北狄回京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你哪也不能去。”贺云阶稳住身子,轻掸衣襟,淡淡道,“为防止靖南王趁乱谋反,王妃必须留在京城,不可随军出征。”
“你说了不算。”楚昭说,“我要走,谁都拦不住。”
“是吗,那就试试看。”贺云阶胸有成竹地说道。
慕容骁拉过楚昭,挡在她前面,对贺云阶怒目而视:“姓贺的,你又想耍什么阴招?”
他声音太大,旁边激烈讨论的官员都停下来看他。
这时,殿外又匆匆跑进一个太监,大声道:“陛下,不好了,城东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批感染疫病的流民,他们吵着要进城让太医为他们治病,还说不让进城就把疫病传给附近的村镇,要死大家一起死。”
“什么?”
官员们纷纷变了脸色,相比远方的战争,近在咫尺的瘟疫显然更为可怕,一个人染上,全家都逃不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疫病,那些流民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守城的说那些人都疯了似的,也不怕死,拼了命地往里冲,眼瞅着要拦不住,请陛下快快定夺,实在不行,只能全部射杀了。”报信的太监焦急道。
楚轩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军情弄得手足无措,眼下又听闻发生了瘟疫,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慌乱中只得向太后求助:“母后,怎么办?”
太后听到又是流民又是瘟疫,心里也有点发慌,却还不忘挖苦儿子一句:“这会子你倒想起还有个娘。”
楚轩急道:“母后就先别挖苦我了,快想想办法吧!”
太后哼了一声,把问题抛给贺云阶:“云阶,你说该怎么办?”
贺云阶好整以暇地看了楚昭一眼:“王妃如今是太医院院判,这种事该问她才对。”
刷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向楚昭投过来。
“对呀对呀,靖南王妃不是神医吗,她肯定有办法的。”
“她还是神女阿伽呢,西域的大瘟疫都是她治好的。”
“对对对,她还是神医云九针呢,此事非她莫属……”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向皇帝进言,让他派靖南王妃出城查看疫情。
楚昭在一片嘈杂声中,双目喷火地看向贺云阶。
“是不是你?”她再次逼近他,一字一顿道,“贺云阶,是不是你?”
“王妃什么意思,是在怪我不该举荐你吗?”贺云阶坦然与她对视,“想当初太医院院判一职可是你自己抢来的,如今发生了瘟疫,你不去谁去?”
“就是就是,当初我们都不赞同的,王妃硬是逼着陈院判把位子让给了你,如今到了用你的时候,你却要推卸责任吗?”有官员喊道。
楚昭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那人吓得一缩脖子,悻悻闭了嘴。
“我不会推卸责任。”楚昭大声道,“即便我不是院判,只是一个普通医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但我要说的是,这疫病和流民来得突然,只怕另有蹊跷。”
“不管有什么蹊跷,目前事态紧急,也要先安抚了流民再说。”太后道,“靖南王妃,哀家命你速速带领太医院众人去城东查看情况,至于靖南王出征的事,自有阁老和各位臣工共同商讨,你就不要插手了。”
话说到这份上,楚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兵乱和瘟疫,都是冲着她和慕容骁来的。
先以平定战乱为由把慕容骁调去西北,再以瘟疫为由将她困在京城,然后让慕容骁死在战场,让她死于瘟疫,可谓两全其美,天衣无缝。
可惜,她没那么好欺负,谁想要她的命,她就先要了谁的命!
“我可以去安抚流民,治疗瘟疫,王爷也可以出征西北,平定战乱,但是,这并不影响陛下将贺家父子问罪。”
楚昭停下来,扫视众人,最后又看向太后:
“贺家父子所犯下的罪行铁证如山,太后若以军情和疫情为由就想让他们逃脱责罚,我和王爷宁可一死,也不会再为大晏朝堂出一点力。
因为这样黑暗不见天日的朝堂,已经不值得我们为之效劳,也不值得我们拿命去守护。
没兵是吗,那就让敌人打进来,大家一起做亡国奴。
瘟疫是吗,那就让他尽情传播,大家一起去见阎王。
这烂如朽木的江山,谁爱守谁守,谁爱保谁保,我们是管不了了!”
“……”
众人全都哑了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能这样?
靖南王妃,她怎么可以这样?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和太后赌气,和阁老对刚,她不该赶紧收拾东西出发吗?
倘若她真的甩手不管了,这个烂摊子可如何收拾?
慕容骁这会子也反应过来,立刻跟着楚昭喊道:“对,我们不管了,我们管不了了,我们这就回云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