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不信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事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她也懒得费心思考。
她已经进了皇宫,接下来所思所想自然是如何顺利进入朝堂。
她不是来给太后治病的,也不是来和后宫妃嫔拌嘴的,她之所以一路长途跋涉来到京城,就是为了寻找机会进入朝堂。
朝堂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贺云阶见她没再继续追问,暗自松了口气,大约是为了转移话题,又主动问道:“冯公公安排的地方,王妃住着可还行?”
“挺好的。”楚昭说,“冯公公昨晚在外间守了我一夜,我睡的很是安心。”
贺云阶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本阁实在想不明白,恶名昭彰的冯大总管,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王妃放心托付?”
“没什么呀,可能就是合眼缘吧!”楚昭笑起来,漫不经心道,“他恶名昭彰,但并未伤我分毫,与我也没有利益冲突,况且还是个无根之人,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贺云阶唇角抽了抽。
在她这里,无根之人倒成了一种优势吗?
呵!
贺云阶气得不想说话,接下来的一路上都冷着张脸,像要把谁冻死似的。
楚昭并不放在心上,反过来问他:“昨晚下毒害我的人,小阁老查出来没有?”
“没有。”贺云阶道,“那两个宫女都死了,生前也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查起来要花一些时间。”
“御膳房呢?”楚昭又问,“饭菜里有毒,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就该是御膳房吧?”
“御膳房人多,一一排查需要时间,等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的。”贺云阶说道,迟疑片刻又问,“那两个宫女是怎么死的,王妃能告诉我吗?”
楚昭说:“是我吃不惯北方菜,吃了几口不合口味,便赏给她们吃了。”
贺云阶也不知信没信,接着又问:“她们手里怎么还有匕首?”
楚昭摇摇头:“不知道,她们吃着吃着突然拿出匕首要杀我,我就跑出去叫人了。”
贺云阶直觉她没说实话,便是有,也是真假掺半,相比赏赐饭菜,他更倾向于是楚昭发现饭菜有毒,逼着两个宫女把饭菜吃下去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楚昭已经利用这件事达到了搬出慈安宫的目的,还顺带把自己的丫头弄进了宫里。
更重要的是,她搭上了冯观岚这条线。
假如她和冯观岚当真联了手,对付起来将更加困难。
贺云阶不得不佩服,这女人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利用一切不利条件扭转乾坤,将劣势转变成绝对优势。
这一点,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这么干净利索。
楚昭见他不说话,又主动试探道,“小阁老和太后心里多少会有几个嫌疑人选吧,毕竟朝堂上有谁不想让太后好,还是不难看出来的。”
贺云阶微怔,侧首看她,意味不明道:“王妃最信任的冯公公,就是很值得怀疑的对象之一。”
“……”楚昭总算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正常,“怎么,我信任他让小阁老很不爽吗?”
贺云阶垂下眼帘,一脸漠然道:“我有什么好不爽的,只是善意提醒王妃一下,那人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你就是了?”楚昭好笑地看他,“小阁老对我有善意吗?”
贺云阶胸中一股郁气发不出来,深呼吸道:“本阁对你若没有善意,你以为你此时还能在这里针锋相对的气我吗?”
“哈哈哈哈……”楚昭又忍不住笑,“我也没说什么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的怨气,你上辈子会不会是一只河豚?”
“……”贺云阶看着她比秋阳还明媚的笑颜,彻底不想再和她说话,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楚昭跟在后面,偏还不肯放过他:“小阁老怎么又恼了,你不会真的是只河豚精吧?”
贺云阶:“……”
幸好慈安宫已经近在眼前,否则他真的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慈安宫里,不仅太后在等着楚昭的到来,另外还有一群争奇斗艳的妃嫔,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
妃嫔们打着来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前来,实则是想亲眼见识一下靖南王妃的美貌。
太医们则想看一看这位据说是神医云九针转世的王妃,医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因此,当贺云阶领着楚昭一进门,所有的目光便都在同一时间集中在楚昭身上。
楚昭见惯了大场面,眼前这么点人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进了殿中,不卑不亢地向太后福身一礼:“臣妇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免礼吧!”太后抬手,笑得慈眉善目,“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楚昭起身道谢:“多谢太后挂心,已经好多了。”
这时,太医当中有个声音问道:“王妃号称神医转世,怎的连饭菜里有毒都瞧不出来?”
上来就问得这么不客气,殿中一团和气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来了精神,齐齐看向发问之人。
楚昭也随着众人的视线一同看过去,见那中年太医一脸的傲慢,不禁轻笑一声:“昨晚确实是我疏忽了,我只当慈安宫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承想竟在这里遭了暗算,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
一句话成功让太后变了脸色,太后气闷地瞪了那太医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在旁边老实待着。”
太医顿时涨红了脸,讪讪低头再不敢言。
有几个和皇后交好的嫔妃还打算揶揄楚昭几句替皇后出气,见她攻击性这么强,都有点犹豫起来。
大庭广众的,万一说不过她,这个脸可就丢大发了。
算了,还是等等再说吧!
她若治不好太后的病,到时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信她还敢还嘴。
于是,大家都各怀心思不再开口,静待这位传说中的神医王妃施展神技。
贺云阶被楚昭气了一路,此时见她怼起别人嘴上更不留情,心里的郁结便莫名地消了大半。
虽然这女人对他很不客气,但对别人更不客气,由此推论,她对他还算是客气的。
小阁老如是想着,唇角不觉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