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我们开始进入正常的学习生活。
第一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张龙在讲课前开了个简短的班会,主要是班委的选举和迎新晚会。
张龙提议自荐加民主投票,班长一职除了我和陆离之外,没有其他人自愿参选,因此就在我和陆离当中以投票的方式选举,但让我惊讶的是,陆离向老师提议退出班长竞选,我自然而然成了班长,陈飞担任学习委员,顾子佩自告奋勇担任体育委员,顾子衿因为有绘画功底被选为宣传委员。选举结束后,张龙又讲了两周后迎新晚会的事,高一每个班级必须出一个节目,班长组织同学报名,一周后的班会上报节目。
班会结束后,张龙开始上课。坐在后座的顾子衿搓了搓我,小声道:“蓁蓁,以后靠你罩着我们啦!”
顾子佩也掺和道:“小的必将马首是瞻。”
我转过身向他们抱拳,“以后多多关照!”
转回身,我偏过头小声地问陆离:“你为什么放弃竞选班长?”
陆离低头翻着书道:“当班长太麻烦。”
我想了想,觉得陆离说得也有道理,班长要做的事确实挺琐碎的,但是却不能因此打击我想为班级服务的积极性。我在心里为自己打了打气,开始认真听课。
但是几天后,我终于体会到了陆离不想当班长的想法了。距离报名节目已经过了四天,可班上没有一个人向我报名。第五天课间休息,我决定要号召下大家发挥下集体荣誉感,积极报名。
我走到讲台,拍了拍桌子,喊道:“同学们,安静下,我说个事。”
正在闲聊和打闹的同学停了下来,都安静地看着我。
“张老师说的迎新晚会咱们班出节目的事儿,我们班有谁自愿参加吗?”
话音刚落,有人“嘁”了一声,有人说了句“真无聊谁愿意参加”,有人起哄让我上台表演,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又继续做自己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座位,陆离正趴在桌上睡觉,我转身趴在顾子衿的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子衿啊,你有没有什么特长?”
“有啊,我头发特长。”顾子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有笑,反而皱起了眉头。
这时,顾子佩回来,他甩了甩手中的水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问:“蓁蓁,你怎么了?”
“迎新晚会那事呗,我们班没人愿意参加。”顾子衿替我回答。
“不会吧?我来帮你问问。”
顾子佩随手拽过正从他旁边路过的杨烨和钱程。
“杨烨,我见你军训的时候拉歌拉得挺好的,有没有兴趣在迎新晚会上一展歌喉啊。”
“我不行,我从小一上舞台就结巴。”
“钱程,你嘞,会不会弹吉他或者弹钢琴?”
“我从小玻璃珠弹得特别好,嘿嘿。”
“滚滚滚。”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顾子佩和顾子衿本想再安慰我,但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夹着课本走了进来,我只好转回身坐好,但一整节课我都十分消沉,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笔记也只胡乱记了一些,像丢了魂似的。陆离中途醒来,转过头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没理会。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课音乐课下课。我们的音乐课是在单独的音乐教室上的,因为是最后一节课,所以下课后大家都直接回家。
我和顾子衿走出教室,走了大概几百米,我往口袋摸了摸,发现手机不见了。我对顾子衿说:“子衿,你先走吧,我手机好像落在教室了,我回去找找。”
“好,那我先走了。”
我朝顾子衿挥挥手,转身跑向音乐教室。
快到音乐教室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阵流畅悦耳的钢琴声。我悄悄走近门口想看看是谁在弹琴。教室一角的钢琴边,陆离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钢琴,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熟练地跳跃,优美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而过。
正当我听得入迷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陆离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脑袋中,我快速走到他身边,一脸殷勤地说:“陆离,你钢琴弹得真好。你看呐,你之前当过一周的班长,我觉得你的班级荣誉感应该挺强的,为班级做贡献是我们每个学生应尽的职责......”
“说重点。”陆离无情地打断我。
“你可不可以参加迎新晚会的节目表演。”我说。
“不可以。”陆离再次无情地拒绝。
陆离的冷漠并没有打消我的念头,我采取威逼,“你不参加,我就告诉张龙你每天除了他的课,其他的都在睡觉。”
“随便你。”陆离站起身,将钢琴上放着的一台蓝色随身听放进书包。
威逼不成,我改成利诱,“那我帮你抄一个星期的笔记。”
陆离拉书包拉链的手顿了顿,几秒后他竖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一个月。”
我想了想,咬咬牙点了点头:“一个月就一个月。那你答应参加演出了?”
陆离将书包挎在左肩上,挑了挑眉,“为了班级的荣誉,我就参加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走到教室门口时,陆离转过身指了指窗户道,“班长,记得关门窗。”
因为终于解决了这几天来的心头大事,我整个人变得无比愉悦,向陆离挥了挥手,“好的,明天见。”
迎新晚会在学校操场举行,那天我们提早放学,大家吃过晚饭后搬着小板凳到操场集合。我们班的节目在倒数第三个,我忘记带眼镜,便回家取眼镜顺便吃了晚饭再到校。当我搬着板凳走到操场时,操场已经人山人海,台上的广播通知各班按照划定的区域就坐,晚会即将开始。我穿过人潮,找到了高一五班的位置,前排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我站在最后排,伸着脖子找顾子衿和顾子佩。
坐在最后一排的王露拉了拉我的手,问我:“蓁蓁,你在找空位吗?”
这时,我看见坐在中间排的顾子衿和顾子佩,但他们的旁边都坐满了人,我有点儿失望,“是啊,前面好像没空位了。”
王露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道:“你坐我旁边吧,这还有个空位。”
我坐了下来,晚会正好开始,第一个节目是一班的歌曲串烧,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演唱周杰伦的经典歌曲,从双节棍到东风破,从七里香到迷迭香。那个时候周杰伦已经红遍亚洲,他的歌曲耳熟能详,因此开场节目迅速带动了台下的气氛,大多数同学都跟着小声哼唱,俨然像个周杰伦小型演唱会。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虽然也很不错,但较之第一个却显得与台下观众没有共鸣,气氛逐渐沉闷下来。台下很少有人认真在看表演,有的低头在玩手机游戏,有的和周围的同学低声聊天。我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王露聊天,心里想着不知陆离在后台准备得怎么样了。
突然,舞台暗了下来,主持人报幕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下面是高一三班的陆离同学的钢琴演奏——《月光奏鸣曲》。”
话音一落,一束柔和的灯光打在舞台的正中央,陆离身着白色衬衫坐在钢琴前,灯光打在他的周围,他上身前倾,面部因微微勾起的双唇变得柔和,他将修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上,优美的琴声便立即流泻而出,低音与高音的切换,轻快与哀思的流转,仿佛月光倾泻入平静的湖面,荡出粼粼波纹。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陆离,确切的说,是如此专注而自信的陆离。
一曲终了,台下立刻爆发出雷鸣的掌声,陆离缓缓走到台前,绅士地鞠了一躬后走下台。直到下一个节目开始,我仍沉浸在刚才陆离优雅弹奏钢琴的场景中,直到旁边的王露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臂。
“蓁蓁,陆,陆离在跟你说话呢。”王露指了指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的陆离。
陆离依旧穿着白衬衫,但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想起刚才在舞台上如同王子般的他,我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陆离,你刚才说什么?”我抬起头,眼神却不敢看着陆离。
“帮我跟张龙说一声,我有事要先走了。”陆离道。
“哦哦,好。”我点了点头。
陆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竖起食指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知道他说的是帮他抄一个月笔记的约定,刚才我怎么会觉得他像个王子,明明此刻的他像个恶魔。
我有些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陆离走后,王露笑笑地说:“蓁蓁,你和陆离关系好像很好。”
我摇摇头,“他这家伙很奇怪。”
谁知王露却说:“不会啊,我觉得陆离人很好。”
王露说这话时,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着光芒,就像初中的时候顾子衿说起她喜欢的男生时一样的眼神。
我转过头没再说话,军训时顾子佩和陆离来我们宿舍那天,王露看陆离时也是这样的神情,我想王露应该是喜欢陆离的。之后我又听到隔壁班有几个女生在小声讨论陆离,言语中是难掩的兴奋。
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想起小时候我发现家附近有个废弃的滑滑梯,每次一放学我就一个人在玩,没有人跟我抢,直到有一天班里的小胖跟着我回家,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第二天他告诉了全班的小朋友,原本属于我一个人的乐园被公之于众,变成所有人的。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陆离和四五个女生坐在一起弹钢琴,十多只手在琴键上胡乱敲打,形成了尖锐的旋律,我捂着耳朵叫陆离快停下来,突然女生都不见了,只剩陆离一个人坐在舞台上优雅地弹奏,旋律却是《上学歌》。我走上台想跟陆离打招呼,却不料上台阶时踩空摔了下去。我从梦中惊醒,床头的闹钟欢乐地唱着“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我拿起闹钟迅速按掉开关,发现已经睡过头二十分钟了。
我立即从床上弹起,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好,背上书包,在出门前随手抓了一根油条和一瓶我妈递给我的牛奶冲进电梯。我左手抓着油条,右手拿着牛奶,在电梯里毫无形象地吃起早餐。当电梯到六楼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门打开的一刹那,我嘴里还没完全吞下的牛奶差点喷出来。
“陆离,你怎么在这?咳咳。”因为被呛到,我猛烈地咳了几声。
与我惊讶的状态完全相反,陆离对遇到我的情形表现得非常淡定,仿佛早就知道我住这一般,他走进电梯,平静地吐出几个字:“我住这。”
“你家不是在一中旁的学区房吗?”我问。
“这是我奶奶家,我和我奶奶住。”陆离答。
“哇,那真巧。”我兴奋地说。
“是挺巧的,让我看到你这么,”陆离指了指我的嘴角,“随性的一面。”
我看到陆离略带嫌弃的眼神,立刻对着电梯里的反光镜照了照。镜子里的我头发被随意地扎成马尾,后面有一大撮还掉了下来,嘴巴油乎乎的一圈,嘴角边还沾着油条的残渣。
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尴尬地解释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睡过头了才......”
没等我解释完,电梯“叮”地停在了一楼,陆离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电梯里对着镜子擦了擦嘴,重新扎了个马尾。当我走出电梯时,陆离早已经不见踪影。我一边羡慕陆离的腿真长,一边迈开我的小短腿向学校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座位时,早读课上课铃正好响起。我转过头打算问陆离为什么不等我,却看见他已经趴在打开的语文书上睡着了。
陆离一直睡到第二节数学课还没醒,张龙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推了推他,他才揉了揉眼睛坐直起来,睡眼迷蒙。
我轻笑着问道:“陆离,你昨晚去干嘛了?一大早就睡觉。”
陆离瞥了我一眼,“总比你睡过头的好。”
“......”我无语。
认识陆离一个月,我发现陆离怼人的本事着实厉害,他总能一句话把我怼得无言以对。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识趣地翻开数学书听课。
下课铃响,张龙夹着书本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又折了回来,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同学们,安静下,刚才忘了说一件事。我们扬帆中学近几年来高考升学率有所下降,校领导特别重视,所以今天开始每周一到周四增加两节的晚自习。每天晚自习有不同的科任老师监督,大家除了做作业,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及时问老师。班长组织下课堂纪律,学习委员负责考勤。好,下课吧。”
张龙说完,班上开始沸腾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抱怨晚自习不符合素质教育发展观。张龙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出了教室。
这时,陆离站了起来,喊了一句“老师”,张龙停在教室门口,陆离走上前和他低声说些什么,张龙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陆离回到座位后,我本想问他跟张龙说了什么,他却主动跟我说,“我跟张龙说我不参加晚自习,他同意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虽然我挺好奇陆离是用什么方法说服张龙可以不参加晚自习,但以我对陆离的了解,他说不定会跟我说“你再帮我抄一个月笔记我就告诉你”之类的话。为了不吃瘪,我简单地答了个“好”。
陆离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我桌上,“这一个月的笔记就抄在这个本子上。”
说完,趴在桌子上看他开学那天没看完的“小黄书”。
我为自己当初冲动做出承诺的行为感到十分后悔,但做人贵在诚信,我只好安慰自己,多写一遍笔记权当复习。我翻了翻面前的笔记本,里面是全新的,一个字也没有,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见到新的书本和本子,就喜欢在上面写名字。
我用手肘碰了碰陆离,问道:“陆离,你的本子没写名字,我帮你写吧。”
“随你。”
我拿起笔,不假思索地签上了名字,等我反应过来时,“叶蓁蓁”三个大字已经赫然映在扉页。
我把笔记本递到陆离,哭笑不得,“陆离,我把你笔记本写成我的名字了。要不我明天给你重新带一本新的吧。”
陆离接过端详了一会,又放回我面前,说:“就这样吧,你的字还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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