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灰蒙蒙的,因而我比平时晚起了十分钟,匆匆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巧看见陆离站在一辆自行车旁,弯着腰开锁。
我想起昨晚尴尬的情形,顿了顿脚步,用力吸了口气平稳呼吸,然后大步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向陆离打招呼,“陆离早啊,你买自行车啦?”
陆离抬头看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我被陆离的冷漠碰了一鼻子的灰,可是看看手表,马上就要迟到了。
我只好腆着热脸迎上陆离的冷脸,“陆离,你这个后座看起来很舒服,可不可以顺带捎我去学校。”
“不可以。”陆离拒绝得无比干脆,说完右脚轻松地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他骑的速度非常快,好像生怕我会在后面追他似的。
我仰天感叹世态炎凉,世风日下,交友不慎,凡事只能靠自己了,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小短腿朝学校跑去。
还好在打铃前我赶到了教室,我喘着气坐在座位上。王露细心地递给我一张纸巾,“给你,擦擦额头的汗。”
“谢谢你露露,还是你对我好。不像陆离那个忘恩负义的小气鬼......”
“你说谁忘恩负义?”旁边有人问我。
我很自然地应答:“陆离呗。”
过了两秒,我发觉问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抬起头竟对上了陆离冷冰冰的眼神。
“陆,陆离,你怎么在这?咳咳。”因为受到惊吓,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
我顺着陆离的脸往下看,他的手正搀扶着陈飞,陈飞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替陆离解释道:“我昨天打球脚崴了,昨晚回家陆离看到了,他说早上骑自行车带我来学校。”
原来陆离不愿载我去学校是因为要去接陈飞,可我却在背地里骂他忘恩负义。
我感受到后背来自陆离冷冽的目光,不禁缩了缩脖子,谄媚地朝陆离笑道:“陆离,你真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见义勇为的大好人。”
可陆离却不吃我这套奉承之辞,朝我扔了个白眼,转而对陈飞说:“我先去琴室了,晚上放学再送你回去。”
“放学我爸来接我,你安心练琴。今天谢谢你了。”
陆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大跨步走出了教室。
陈飞看着陆离离开的背影,转过头对我说:“蓁蓁,你刚真不该在背后这么说陆离。以前我觉得陆离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现在我觉得他人真好。”
我哭笑不得:“其实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想起昨晚在楼下陆离阴沉沉的脸以及刚才冷冰冰的眼神,我烦恼地抓住头发,捋了捋从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可任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到底何时何地何因得罪了他陆离大爷啊!况且,退一万步来说,昨晚他和筱影学姐如此亲密,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郁闷地打开书包,赫然发现陆离的作业本竟然还躺在我的书包里,昨晚我因陆离和筱影学姐而吃醋,完全忘记作业的事了。陆离生气难道是因为我昨晚忘记给他送作业?
我不再多想,思忖着放学后就立马把作业给陆离送过去。
下课铃打响,我从陆离桌子上取过刚发的试卷,放在昨天的作业本上,又在黄色便签上认真地记下这几天要完成的作业,贴在最上面。一切搞定,我背起书包,抱起作业本下楼。
谁知刚走出几步,忽然下起了雨。因为早上走得急,连伞也忘记带了。折回去躲雨吧,又不知这场雨要下多久。从这里跑到琴室也就几分钟,应该不至于被淋得很惨。为了不让陆离的作业本遭殃,我把作业本塞进校服外套里,左手紧紧按住胸口处的作业本,在雨中狂奔起来。
我站在琴室外大口大口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将作业本从取出来,还好没有被淋湿。刚准备踏进琴室,忽然一阵晕眩,眼前一花,我扶着门框不自觉地蹲在地上。
在靠门边座位上坐着的筱影学姐惊慌地跑到我身边扶着我,紧张地问:“蓁蓁,你怎么了?”
我虚弱地抬起头朝她笑一笑,示意她我没事,“没事,跑太快,有点低血糖。”
恍惚间,我看到陆离从钢琴旁站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伸手从校服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迅速剥开,塞进我的嘴里,然后与筱影学姐一起将我扶起来,搀着我在靠门边的座位上坐下。
我含着奶糖休息了一分钟,才微微缓过来。
陆离看着我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刘海,习惯性地又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责备,“下雨了不懂得要撑伞吗?”
我感到有些委屈,把作业递到他面前,“早上出门太急忘记带伞了。还不是怕你会生气,才冒雨给你送作业。”
后半句我说得很小声,不知道陆离有没有听到。但他展了展眉心,将校服外套脱下,温柔地盖在,哦不,扔在我身上,转过脸去,“别感冒了,到时候赖我。”
说罢,走向教室的另一角,在钢琴边坐下继续弹琴。
我把陆离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沁入心脾,让我的心变得柔软。
“蓁蓁,你真的没事了吗?”
筱影学姐坐在我的旁边,用手温柔地替我拨开黏在睫毛上的刘海,显然刚才我的突然晕眩吓到了她,她的脸上全是担忧。
我被筱影学姐真诚的关心所打动,也为自己昨晚对她产生的一丝嫉妒而羞愧,我安慰她,“我从小贫血,容易犯晕,不过吃颗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筱影学姐替我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没事就好,别感冒了。”
我朝学姐感激地微笑,伸手将外套拢紧,手不小心碰到右边口袋一个硬邦邦的物体。我伸进去将它拿出,竟是大白兔奶糖。
“陆离一个大男生竟然那么喜欢吃糖果,每天都带着。”
不禁想起有一次在操场上跑步差点晕倒,也是陆离及时为我送了奶糖,那时候他说他也喜欢吃,竟没想到他喜欢到每天都将它放在身边。
筱影学姐拿过我手里的奶糖,“可我记得陆离不喜欢吃糖果啊。小时候过六一,学校发了很多口味的糖果,陆离嫌弃太甜太腻,一颗也不愿意吃,结果一股脑全部送我了。”
我有些诧异,“可是陆离跟我说,他也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所以经常带着。”
筱影学姐将糖果塞回我手里,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可是我却看不懂,“或许,他现在口味变了吧。毕竟现在的他,和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听到筱影学姐说起以前,我顿时有了兴趣,“筱影学姐,你和陆离很熟吗?”
筱影学姐点了点头,“嗯,我的爷爷和陆离爷爷是好朋友,我八岁那年和陆离一起跟着陆爷爷学钢琴,那时候陆离特别孤僻,我和他说话总是爱答不理,学完琴后就一个人躲进房间里。我们一起学了七年的琴,终于慢慢熟稔起来,可是他依旧很淡漠,不苟言笑,也不爱和朋友一起玩,偶尔在学校碰到面,他也只是跟我寒暄两句就走了。”
听着筱影学姐的描述,不知怎么地想起陆离弓着背掩面哭泣的画面,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筱影学姐并没有发现,她看了一眼仍在聚精会神弹琴的陆离,继续说道:“可是这次跟他相处,我发现他变了很多,感觉他变得温暖开朗了许多。”
“是啊,”我趴在桌上,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变得亲切了许多,更招人喜欢了。”
“所以昨晚你会吃醋,是因为你也喜欢陆离。”
没料到筱影学姐一语击中我的心事,我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转头看向在弹琴的陆离,因为琴声的原因,他并没有听到我和学姐的对话。
我舒了一口气,竭力否认:“怎,怎么可能。我才没有吃醋,我和陆离只是朋友,而且我们班主任不让我们早恋的......”
筱影学姐看着我的眼神透彻清明,仿佛把我看穿了般,我不会撒谎,只好投降承认,“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我已经藏得很严实了,就怕被我们班主任看出来。”
“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我认真地盯着学姐,想要验证她的话,学姐却对我眨眨眼,“放心吧,我和陆离只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
我和筱影学姐又聊了一会,身体感觉已经完全好了,起身打算回家。却看到筱影学姐座位旁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有鲜花、巧克力、手工饼干,甚至有一只半人高的玩偶熊。
我抱起那只大熊,吃惊地问:“学姐,这都是你的礼物吗?”
筱影学姐尴尬地点点头,“大家听说我过两天要比赛,就送了些礼物鼓励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回家呢。要不蓁蓁,这只熊送你了。”
“啊?”我没想到筱影学姐这么慷慨,“这是别人送你的礼物,我怎么能拿?”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些毛绒绒的玩偶,可爱的熊就送给可爱的你啦。”
在筱影学姐的甜言蜜语下,我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大熊。
见陆离还在弹琴,我将校服外套脱下,放在桌上,与筱影学姐告别,抱着大熊欣喜地走出琴室。
刚走到楼梯拐口,却见陆离已经穿上校服外套,并且背着书包追了上来。
我站在楼梯口等他,“陆离,你不练琴了?”
“练得差不多了,想回家休息,”陆离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大熊,微微挑眉,“长得跟你挺像的。”
我听出陆离是在贬损我,便懒得回话。
走在回家的路上,陆离似乎还在生气,我们一路无言。
天上又下着淅沥沥的雨,这时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把伞,我仰起看着陆离将伞移到我头顶正上方。
我甚是感激地看着陆离。
“我只是觉得,这么可爱的熊被雨淋,怪让人心疼的。”陆离淡淡道。
我把熊往怀中央挪了挪,用衣袖替它抹掉绒毛的水珠子,忍不住憋屈道:“陆离,你不觉得我也很可爱,淋了雨也怪让人心疼的吗?”
他没理我,接着向前行去。伞仍旧遮着我和大熊,而他自己的半边衣服却被雨点打湿。
不喜欢吃糖果的陆离,却时常将奶糖带在身上,究竟是因为他改变了口味,还是......我不敢往下多想,只抬起头偷偷看向陆离,不料他正好也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努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我期许的东西,可我还来不及探究,陆离却已经不自然地瞥开了眼。
陆离,你的眼里有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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