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固接触过的人不计其数,很难因为声音对一个人有印象,而能让他记住的,只能证明声音的主人有多么特别。
一个轰动狄马城的青楼厨子,却让天下首富家大公子鞍前马后,如此强烈的反差,足以给纳兰固留下深刻印象。
萧灿清晰捕捉到了纳兰固脸上的一抹震惊,同时确认了胖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胖子越重要,他脱险的希望就越大。
萧灿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招呼道:“城主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纳兰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迟疑。
这少年既与程不下关系密切,却又和魔教纠缠不清,不远处东大营方向火光点点,“救火”声隐约传来,想必也是他的杰作。
难分敌友的情况下,纳兰固的多疑合情合理:“想和老夫谈判,你起码该拿出足够的诚意。你身边那一位姑娘,就是前些日子行刺老夫的魔教妖女吧?”
咦,没想到这老头子这么记仇。
“误会,都是误会。”萧灿摆摆手“解释”道:“其实这位妖女小姐是担心您老人家的安危,生怕守卫玩忽职守,所以给他们敲了敲警钟。没想到强将手下无弱兵,您老人家的兵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尽忠职守,我个人建议您给他们涨涨工钱。”
敲警钟?把咱们当三岁孩子么!
众侍卫闻言难掩怒气,纷纷向萧灿投来不善的目光,就连一旁的乔乔都感觉他像个白痴。
早知道这家伙口没遮拦,没想到生死关头也不思悔改。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
可在所有情况皆陷入极度劣势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敢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纳兰固不知不觉被萧灿云淡风轻的气场所影响,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浓,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悄然摆了摆,示意属下不要轻举妄动。
“老夫今夜前来为的是捉拿魔教妖人,而非听你胡言乱语。若没有别的话说,就同老夫走一趟吧。”
萧灿自知再不爆点猛料,无法糊弄过这老狐狸,一整脸色道:“城主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以我的身份,会和魔教的人走到一起?”
身份!
纳兰固暗骂一声糊涂。这少年能让眼高于顶的程公子媚笑以待,又岂会是个普通厨子?
虽大军围堵,可月下的少年郎身姿挺拔,语气里透着一股从容,似是根本没把眼前的威胁放在心上。纳兰固阅人无数,自问倘若这小子真与魔教有瓜葛,必定会露出些许慌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他不会知道,千百年后常在聚光灯下展现千般面孔的人,演技有多精湛。
纳兰固越看越心惊,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称呼的细微变化,代表着心境上的让步。
萧灿面罩下的嘴角荡起一丝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借一步说话。”
这一回,纳兰固没有再推辞。
随着他迈出沉稳的脚步,乔乔与云绵绵尽皆色变,满脸震惊地看向同样举步向前的萧灿。
这个家伙到底有怎样的魔力,仅凭含糊的三言两语,就能取信于堂堂狄马城主?
心理战,说穿了无非是揣测人心的小把戏。
三国一统才短短二十几年,纳兰固位高权重,掌管东西交汇的要塞狄马城,既要迎合朝廷,又要兼顾西域,必然要顾虑重重。
朝廷会不会对他有所猜忌,会不会安插眼线?
若放在平时,这些问题不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太大影响。可突然遭遇魔教死灰复燃的情况,这些问题就会被无限放大。
萧灿模棱两可的话,恰恰与他多疑的性子相契合,越发让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高深莫测。
二人逐渐靠近,小魔女恍惚间想起了圣教的嘱托,悄声叮嘱道:“萧灿,帮我杀了他!”
萧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当着几百个弟兄的面干掉人家扛把子,这不是嫌命长么?
“唰!”
细微的动作,却让众人误以为萧灿要对城主不利,所有人齐刷刷拔出了兵器。
“住手!”
纳兰固对萧灿身份存疑,断然不敢贸然出手伤人。
他的心里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稳住隐现杀机的属下,纳兰固略微心安,问道:“阁下是否应该给老夫一个解释?”
萧灿自知眼下任何破绽都足以致命,脸上再也不见轻佻,加重语气道:“城主大人,你可知今夜你差一点就要坏我好事!”
纳兰固疑惑道:“此话怎讲?”
一句话,反客为主。
萧灿背负双手,用动作的变化引导对方继续误入歧路:“大人何不想想,一个厨子,何故让千里之外的程公子鞍前马后,何故要拼了命救他性命?又是何故……和魔教妖人混在一起?”
废话,要是知道为什么,老夫还用问你么!
纳兰固腹诽一句,在萧灿咄咄逼人的眼神之下,疑惑越来越深。
魔教要杀程不下,他与魔教作对,明摆着和魔教势不两立。可现如今却又与魔教关系密切,这本身就是很矛盾的事。
被抓了现行,他却丝毫不见紧张,和以往逃犯见到官兵后撒腿就跑的情况截然不同。
纳兰固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复杂之人。当他摸不清敌人虚实,缄口不言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沉默是防守,开口便是进攻。
萧灿悄然贴近纳兰固耳畔,悄声道:“大人只要知道,我与魔教绝非同类便可,其余的嘛……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纳兰固眼眸蓦然瞪大,惊疑不定道:“你、你是朝廷的人?”
看,只要肯给别人足够的想象空间,结局总会超出你的想象。
萧灿迅速脑补电影里大太监的做派,下巴微抬,眼望远方,摆出一副“你不配和朝廷密探讲话”的模样,末了还用略带阴沉的嗓音继续装逼。
“城主大人,并非我不肯如实相告,只是知道的太多对您没有半分好处。您明白我和您是友非敌,这就足够了。”
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纳兰固久久不语,似是在辨别萧灿是否在故弄玄虚。沉默片刻,才试探着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天玄堂’的大人?”
天玄堂是个什么部门?
萧灿心中一阵迷茫,但看这老狐狸神色无比恭敬,再加上名字如此唬人,想来一定地位超然。假如骗他说老子是副堂主,会不会有点过分?
有了身份倚仗,萧灿鼻孔翻地更高:“既然猜出了本座的身份,城主大人还不放行,打算请我吃宵夜么?”
一听这话,纳兰固脸上的恭敬不见了,转而泛起一丝冷笑:“哼,果然是个装腔作势的假货。”
不好,露馅了!
萧灿刚吓得浑身一哆嗦,旋即又觉得不对劲:老子演的如此逼真,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这老家伙不可能发现破绽,—定是在使诈。
好卑鄙,不过老子也不是吓大的。
萧灿冷笑着问道:“城主何出此言?”
纳兰固沉声道:“因为本朝从来就没有什么‘天、玄、堂’。”
靠,被阴了!
想不到这老头儿看似忠良,居然也会骗人,说好的诚信呢?
萧灿阴沟里翻船,瞬间手足冰凉。
“来人,把这几个魔教妖人统统拿下!”纳兰固猛然退后两步发号施令,想想又补充道:“如敢反抗,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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