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刚才,我们彼此互相有所戒备,都不愿吐露太多隐私,可三杯酒下肚之后,彼此之间便熟稔起来。
这酒是79年的美人瓶洋河大曲,一口下肚,彭九真开始回忆起那段远去的岁月。
“那一年,我六岁,母亲早死,父亲便带着我到处走南闯北,有一次,在赌场门口遇见了一个道士,那老道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天煞孤星。
一番详谈,他说我和父亲将会大难临头,父亲便听信他的话,将我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我问道:“这名字,有什么说法么?”
彭九真抄起一杯酒,一口饮尽,解释道:
“道教有三清,玉清境有九圣,上清境有九真,太清境有九仙,老道这一支,属上清灵宝天尊一脉,便给我取名九真,希望我得九真庇佑。”
我竖起大拇指,笑道:“讲究!”
然而,彭九真却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其实吧,我原本也以为这只是封建迷信,可母亲早死,后来,一年不到的时间,父亲身边好友一个个相继遭受不幸,却又让我不得不相信老道的话。
这,也许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在一个挚友离世之后,我父亲也改了名字,从此,世间再无闪电手彭一声,只剩下千医彭欢喜。”
“那这龙纹是怎么回事?”
彭九真冷笑一声,举起酒瓶,重新倒上一杯酒,跟我碰了一下,看着我喝完,方才喃喃解释道:
“天煞孤星之人,就像俗语中的扫帚星,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吉利,注定一生孤独,不过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命硬!
这龙,是我十八岁,重新遇上老道时,他让我纹的,说是只有我能驾驭。
现在回想起来,两次见面其实是同一天,刚好是一轮。”
“这老道不简单啊!”
“那是,只是苦了我们父女,天各一方,只能电话联系,已经有好多年未曾见面了!”
“那可以寄照片!”
“不错,我们每一年都会互相寄相册。”
“当然,除了寄照片,你还可以拨打戒赌热线:020-1314954,人工服务,请,输4输4再输4!”
“哈哈……”
一提及她父亲彭欢喜,彭九真总算是敞开了心扉,虽依旧看上去冷艳无比,却有了几分冰雪消融的迹象。
可我知道,彭九真这趟来找我,绝不止是想请我吃饭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彭九真总算是将聊天内容拉回了正题。
她一脸狐疑道:“我听父亲说,你想参加天下第一蓝道大会?”
我肯定道:“不错!”
“看你一副满脸自信的样子,是想着拿冠军?”
我反问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我是老千,又不是慈善家,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入什么千门,混什么蓝道?”
“好小子,要不然,我们比试一场?”
“麻将、扑克还是骰子?”
“一起来吧,三局两胜。”
“好!”
我掏出了两副骰子,一副扑克牌,正当我准备呼唤服务员之际,彭九真却拦住了我。
“我可没说现在比!”
“那是?”
她莞尔一笑道:“如此清净之地,岂能因我们而蒙尘?
三天以后,牛首山顶,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我欣然答应。
不一会儿,她转身离开,没让我送,说是常人跟她走得太近,就会交霉运,到时候万一输了,便多了借口。
我只好点头,继续与沙糖橘继续坐在包间里,享用着美食和美酒。
这时,彭九真又突然间折返,抱歉道:“今天没带现金,筹码的事情,你们可以联系我钱叔叔。”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的一声,门已关好。
这让我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碗筷的碰撞声和咀嚼之声。
或许是沙糖橘看到了我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特意走到一旁,对着月亮背诗。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小橘,你背错了吧?”
“姐夫,我拢共就会那么几首诗,不会背错的!”
“好吧!”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虑,但毕竟我自己也只上过一年级,兴许是我背的那本《唐诗三百首》印错了吧!
望着河畔,我悠然生出一股“月照秦淮楼抱月”之感。
……
起初,我本以为彭九真临走前只是跟我开个玩笑,毕竟这顿饭钱,远不止三万块。
可没想到当晚,钱叔叔就来酒店,将三万块钱送到了我手中,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而钱叔叔却开口道:“能找到你,是本事,把这钱给你,是道义。”
这话让我无法拒绝,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真不愧是江南千王,这格局,远比我要大得多!
今日之事,更让我确信彭九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然而,想要跟她合作,得先亮出本事。
否则,过不了她的眼,又有什么资格谈合作呢?
……
三天后,我和沙糖橘应邀来到牛首山下。
牛首山,位于金陵牛首山风景区内,因山顶突出的双峰相对峙恰似牛头双角而得名,因此,民间又称为牛头山。
看了介绍,山顶有一座佛塔,该不会彭九真是想让我进塔里跟她比试吧?
今日并非周末,来山上玩的人并不算多,对于前不久才爬过青城山的我们两说,这山并不算高。
但,也够呛!
临近半山腰时,沙糖橘回眸一笑,“姐夫,你真该锻炼一下身体了!”
我累得气喘吁吁,不想说话。
小橘见状,随手在林间捡了根树枝,递给我当拐杖。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继续上。
可刚准备大干一场,没几步便来到了山顶。
咦,这山,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啊!
俯瞰山下,虽早已没有了“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的婉约,内心却生出一股“时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的唏嘘。
六朝古都,既有金陵梦,亦是帝王冢。
抬眼一望,四周除了我跟沙糖橘以外,空无一人,想来那彭九真早已在塔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我们赴约。
我嘴角一撇,走向佛塔。
心中不禁暗喜,高处不胜寒,成败在今朝,许久没有遇上对手,且看她一代江南千王究竟有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