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里巴人,难登高雅之堂。
阳春白雪,不敌人见人爱。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有些梦,做着,做着,就醒了。
这些年,留下多少过客,形形色色,似乎如出一辙。
悲伤难过之后,才会懂得,放下自我,才能真正快乐。
人生难得一知己,天涯何处觅知音?
知己如此,对手更是如此。
诸如千癫齐霖这般不是千王,却胜似千王的千门传奇,怕是有好多年没有遇上像样的对手了。
人一进入状态,气质便会截然不同。
如今,他斗志已被点燃,目光炯炯,似乎全身都被火焰包裹着,非常亢奋。
手上青筋暴起,左摇右摆,每一下,都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可受制于骰盅,哪怕撑死,也只能摇六颗螺母罢了!
而我清晰地记得,他刚才……放入了七颗螺母。
卧槽!
难道是传说中的……
我的心不由一颤,陷入幻觉之中——
一把由骰子搭成的冲天巨剑拔地而起,映入眼帘。
下二上三中夹二,直,插,云,霄!
啊,扎心了!
这一招,并没有记载于《兰艾难分》之中,可见哪怕像千囚孙效国这般潜心入道的老学究,也始终不得其法,反倒是我小时候,曾见梅爷演示过一次。
他说学东西得讲究实际作用,不要学某个书呆子只读书,不用书,也不能学某个羊癫疯花十年时间只练一招,虽有用,却太浪费时间。
那时我很好奇,便忍不住发问,这招叫什么,具体什么样子。
梅爷说,十年磨一剑,剑碎,道心已死,剑成,直插云霄。
随后,他又当场抓起骰子演示了一遍,直接在桌子上给我摆了个“直插云霄”。
梅爷啊梅爷,你可真是“心诚则灵,心灵手巧”啊!
就这?
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也能摆出来!
较真,是每个孩子的天性。
当时我就不乐意了,非要梅爷用骰盅摇出来。
他一脸错愕,随后尬笑一声,一咬牙,便拿起骰盅开始摇。
然而,打脸却来得很快——
骰盅一开。
该倒的,还是要倒!
骰子这东西没有半点人情味,绝不会因为你是华夏最厉害的魔术师,就给你多留点面子。
可君子动手,不如动口,他便推脱这是错误示范。
当时我还小,竟被他给忽悠了过去。
第二次,剑成!
我却问师傅,这招除了好看,还有什么作用?
他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如果将来和别人比“芝麻开花”时,与对手旗鼓相当,这招能多算半颗骰子的高度。
就这玩意儿?
中看不中用的鸟东西,洒家练它作甚!
往事历历在目,这招“直插云霄”,也成为梅爷唯一没有教会我的保留技能。
额……好巧不巧,如今这个羊癫疯就站在我面前!
1943年生,绰号千癫,疯子一个!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个疯子今天把身份证挂在脖子上了!
耳边那阵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始终未停歇。
随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我知道,齐叔叔上头了!
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哪怕再努力,终究是一柱加一颗。
心中口诀默念,下二上三中夹……
我心头不由一喜。
摇吧!
你接着摇!
摇到山高水长,摇到地老天荒,摇到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雷峰塔倒西湖干,万里长城贴瓷砖,珠穆朗玛装电梯,每到七夕不加班……
哈哈!
就你这脑瓜子,怕是这辈子都摇不出来了!
梅爷跟我示范的是骰子,而今天,你摇的是螺母。
六边形,中间那两颗螺母除非你能拿把焊机焊上,要不然,你夹个鬼!
当然,现在六加一的局面也不是不可以,那样的话,按照规则,骰子掉落者成绩取消,直接判输。
眼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我干脆端来一把椅子,反向坐下,将下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
加油加油加油!
看你老当益壮,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嘿,怎么才摇半小时就不行了呢?
是不是得来瓶健力宝?
一瓶不够的话就踩箱喝啊!
咳咳,男人可以说累,但不能说不行!
右手倒左手,左手倒右手。
哗啦,哗啦,哗啦!
千癫齐霖脸色越来越难看,动作也越来越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那重若千钧一般的骰盅。
人终究还是人,须得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哗啦,哒哒哒……
骰盅一开,七颗螺母各奔东西。
他头一晕,眼一花,向后仰去。
若不是沙糖橘眼疾手快,赶紧弄了把椅子过去,恐怕这一跤下去,至少得进一趟莞城市急救中心。
“齐叔叔!”我和刘帘异口同声,赶忙走上前去。
老话说,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
现在看来,他呼吸急促,双臂已经累到不行,不要说挑担,哪怕是抬起来都十分费劲。
三个小辈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我去端来水,沙糖橘倒出药,而刘帘,则开始努力地发挥她那并不怎么熟练的按摩手法。
约莫又过去十几分钟,千癫齐霖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缓了过来。
但一朝入千门,一辈子是千门人。
他急忙站起,手指快速在桌面上移动起来,摆出一把下二上三中夹二的宝剑,又将中二挪开,方知刚才一直摇不起来的缘由。
“原来如此!”齐霖脸上一喜,当即朝我狐疑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一手‘直插云霄’,所以故意刁难我?”
这……这从何谈起?
“层峦叠嶂”的手法我都在你面前演示了一次,可你不学啊!
是你自己非要另辟蹊径,玩七颗螺母弄什么“直插云霄”的,好吧?
算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为避免他再一次发病,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做了!
我心一横,表情做作,立马朝着他抱拳施礼。
“齐叔叔实力摆在那里,我自知若是拼硬功夫,真刀真枪来比,断然不是您的对手,所以只能投机取巧,唉,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在下真是罪该万死啊!”
谁知他摆手道:“无妨,既是千门中人,老乞儿自然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求我?”
他话音刚落,我立即朝门外走去,抬眼看了一遍摄像头,又试了试开关,确认没电也没人偷听以后,方才把门关上……
“齐叔叔,我是想让您……”
啊?!
此话一出,不但是千癫齐霖,就连一旁的沙糖橘和刘帘也纷纷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