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亩大的林园里,千木同一伙人坐在沙发上,气氛低沉寂静。千木慵懒地靠在一人身上,这气氛似毫阻挡不了她吃葡萄。
千木,你怎么办?
清冷中带许交集的男声打破了这寂静。
几秒后
千木没事
老大!这可不是小事,你身份只暴露一点那就全完了!九……
杨乐向他撇了一眼,他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止住了口,看了看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又说。
这都死人了都。
千木依旧斜靠着那人,将一颗葡萄连皮吃的下去。
千木林二,这是不是……算凶宅了?
……
下午四点,此时的房内只留下了三人。
千木咽下口中含着的水,蝉鸣声扑进耳内,望着窗外,她总感觉自己自从醒来便恍惚,幽都的人都说自己是睡久了才这样的,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睡了三千年呢,三千年前的事她记不清了,像是梦一场。
林二公司有事,于流阳被她劝出了门,只有她一个人缩在沙发里。
这所房子白天一切正常,只有在晚上2时才会露出他吃人的面目。
风吹了进来,她的发丝微动。她笑了,没有出声,笑弯了嘴,可是眼里还是尽是悲伤,不知道笑什么,心里一片凉。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房间里,白色地板有一条金线。想哭,可是她已经十九岁了。
她还是不解。自己就像突然出现的,镜子里的她和外面的人都一样,有脸,有鼻子,有眼睛,她看到自己与人别无他二,可以正常交流,可是她不信。
不信就是不信,就像不信风会准时来。
放下抱枕,走出房间,向树林走去。她是连自己活了多久都不知道的人,只是在别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沉睡了三千年,知道自己是即位的幽都掌位,是掌握着生气的人。
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蝉鸣声更大了,树遮挡着天,林子里有些暗,她想再走得离房子远一些。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你说,我会不会迷路啊。
千木你说
她重复着
千木我会不会迷路啊。
鼻腔一酸,像是久未相逢,好熟悉的话。她开始转身向回走。自己是不能迷路的,迷路了能有谁去寻我。
摆钟响了十九下。
她坐在一片黑暗中,刚给流阳打了电话,叫他不用再来接人,自己想一个人呆着。
窗户和门开着,风吹树叶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来。已经九月下旬了。
油灯突然地亮起,千木用手挡着忽然到来的光线,在眼睛习惯光度后放下。
她不知道凶宅应该什么样,但在她呆的这所房子里死了很多人,地下住着的人更是多。从外向这里看,这里是黑暗阴森,是怪事不断的,可是从这里的窗口向外看,是这个世界的样子,它不能用残酷温柔的词汇去描述,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说的。
很少有人来了。门口明明放着木牌子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禁”字,夜里暗,她也看不清下面的小字是什么,但那个“禁”字是不可能看不到的。
她又走近房门,打开进去。油灯里不知道是什么油,燃得火摇曳,十几盏灯照着屋内。
她是能感觉得到那股熟悉的,像树林里突然想起的话一样,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有些不安定。
闲着没事,走进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地下室。
这房子在外看时,白天夜里只能看到阴森
只有在房子内才能看出内部结构的变动。比如,现在突然多出的“门”。
这个“门”上面放满了书,白天它是书架,晚上它是“门”,一个通向人类千百年来一直传说的鬼怪污秽。
她已经忘记自己的曾经,只依稀记得自己生来便在人丁稀少的幽都,一个充满黑暗的地方。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坏人,因为她从不分好坏。
前两年她死里逃生,从乱坟港里爬出,一气之下杀死了岛上的所有人。一滴血落在地上,包含着她的怨气与憎恨,一瞬间,那个北美小岛上的所有人灰飞烟灭,还有永不能再生的植物都结束了它最后的时光。
自己好像从未这样过,就像……从末感受过生。
她站在一幅画面前,望着空洞却又深渊的画内,她的一气之下,也不过是收了几百个人的命,荒废了一个小岛,隔离了那个地方,让它充满了污浊的生气罢了。
她站在地下室里,看着墙上的画。一排一排的墙,一幅一幅的画。地下室与树林同等地大,地下室里的画应该有上百幅,也许是上千幅。画里那是死去的人的灵魂,它们无形无味,却又有挣扎的面目和至人干呕的难闻气味,生前他们的人模人样,完全是一幅皮囊,无法表现出灵魂穿行世间污秽的所有肮脏。
她与他们别无他二,只不过是身份的不同而已。
不,她只有身份,连皮囊都不是自己的。千木活了十九年,有父母,有兄弟,有良好的家庭、家教,有优沃的生活,也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第二人格。
她继续看着画。
千木温柔,她不是;千木博学,她不是;千木胆小,她不是;千木善良,她不是。她与千木,是两个相反的人格,像是南北极相遇,像是水火相溶,像天与地相合。
都是知道的,杨乐,林列,林安,大华子,都是知道我存在的人。林列,林安是千木父母的干儿子,林安大千木一岁,林列小千木一岁。杨乐是千木父母公司的CEO。大华子,原名周念,听名字还以为是高瘦富有文采的公子,其实是一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五大三粗的人。
她对着一幅阴森森的画笑起来。想着这两年大华子惹出的事。
他确实一张脸长得清秀,但一张口,实在是让人恭维不起。去年他陪我去篮球场看比赛,也是有人给他告白的。这来之不易的告白我生怕他一大直男给人家怼回去,就忙和那女生说我是他妹妹,先扫了微信再说。
结果反受了他几天的白眼,嫌我跟陌生人说话太烦。
她正低头浅笑,忽然想起经历那事的是千木,而非她本人。抬起头正好对上画,依旧阴森黑暗。
走出地下室,钟摆响了两下突然停了,她看了看桌子上手机的屏幕,已经十点了。
关上灯,看着天花板,她晚上没吃饭,有些睡不着。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的想像,一会儿想鸡腿,一会儿想烤肠,又觉得自己得喝点奶,她凭脑子想像了一堆的东西,终于有些困了。睡意未全部淹没她时,她脑子有些迷糊地想:今天晚上没“人”找事,它们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