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破庙中一阵肃穆，众丐敬告神灵，然后拿起竹竿和破碗，整装待发。
赵老头拦住了莫太平：“走吧，太平，你不是丐帮弟子，没必要淌这浑水。别再想着建功立业，更别想着去当什么大侠，去追求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莫太平停下脚步，问道：“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东西？”
赵老头回头看了看众丐，叫花子们抓耳挠腮，最后给出了三个答案。
“好酒。”
“好饭。”
“好女人。”
这就是他们心中有意义的东西。
莫太平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赵老头气急败坏的问道。
“因为你们在这儿。”
远征的队伍又一次开拔，只是不知这次能有几人归来。
“我是巴蜀人士，原本姓唐，只因犯下了案子，这才改名换姓逃到此处。”行进的路上，赵老头突然对莫太平说道：“若是我这次死了，便请你帮我把骨灰带回家乡。”
莫太平看了一眼老乞丐，点头说道：“好。”
之后的战况并不顺利，丐帮主力遭到了伏击，莫太平这支虽然只是在外围布防，但依旧受到冲击，被乘势而来的西夏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破衣烂衫挡不住敌人的箭矢，手中的竹棒也架不住砍来的钢刀。
现在不行，过去不行，从来都不行。
好在，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及时赶来，救了莫太平一命。
至于其他人，则毫无悬念的尽数死了。
莫太平傻傻看着尸体，无法言语。
白世镜也看了一眼，赞了句“好汉子”，便施展轻功赶往它处救援。
莫太平突然有些想笑，他们舍生忘死，换来的就只是一句“好汉子”？
他悲愤，但不知该悲些什么，也不知该愤些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无怨无悔。
莫太平开始收敛尸体，但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到赵老头的尸体。
难道赵老头没死？
莫太平的心中升起希望，犹如坟场中升起了太阳，他带着兄弟们的骨灰好不容易赶回兰州城，破庙内却空空荡荡。
赵老头并不在这里。
战场也没有赵老头的尸体。
莫太平还听说，这次丐帮之所以被伏，是有内奸泄漏了消息。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但最后还是紧握了起来。
他在春华楼前守了三天，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对方披着斗篷，但莫太平不会认错。
他跟了上去，并没有放轻脚步，那人也察觉到他，走进了偏僻的背巷。
“你怎么找到我的？”那人掀开了斗篷，果然是赵老头没错。
莫太平回答道：“你最喜欢春华楼的烧鸡，每次生辰都要讨些鸡骨头来吃，而今天正好是你五十五岁的生辰。”
“没错，我今天过寿。五十五岁啊，我都没想到我能活这么久。”老赵头笑着向莫太平问道：“一起陪我喝点？就像过去那样。”
只可惜，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莫太平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让我想想。”赵老头长叹一声，回答道：“因为我二十七岁加入丐帮，五十五岁还是一个二袋弟子？因为我精忠报国，每日里却只能吃些残羹剩饭？因为我全心全意的去当个好人，却始终只能是别人口中的‘臭叫花子’？太平，我的理由有很多，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莫太平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大家谁不是这样！”
“是啊，大家都是这样的，但也仅限于你，我，张三李四这些穷苦人。”赵老头说道：“兰州城主年年都有官家赏赐，为什么？因为他守备有功！乔帮主以北乔峰之名名震江湖，为什么？因为他带领丐帮保家卫国，忠义无双！但是呢，但是呢！守备兰州的是我们，保家卫国的也是我们，没有我们，城主根本就是酒囊饭袋，乔帮主武艺再高，一个人也挡不住西夏大军！”
“事是我做的，功却是他们领的。为什么！凭什么！老子不想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好汉子’‘真英雄’，老子只想吃最肥的肉，喝最辣的酒，睡最美的女人，这又有什么错！”
莫太平的拳头松开了，他悲声说道：“可你不该出卖大伙，顾四叔，李二哥，刘大拿，结巴，癞痢头，王小六统统被你害死了，我们不是一辈子的兄弟吗！”
“是啊，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他们死了我很伤心。但是……”赵老头说着打开手中的纸包，对着里面的烧鸡狠狠咬了一口，任由汁水喷溅了一脸一身，然后用陶醉无比的语气说道：“但是烧鸡太香了，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原来整只烧鸡这么好吃，不用吃残羹剩饭的生活，是这么幸福！”
莫太平的眼神变了。
赵老头看了一眼他再次握起的拳头，问道：“你要杀我？”
“没错。”
“可笑，你的功夫哪一样不是我教的。”赵老头将烧鸡踹回怀里，勾勾手指说道：“来，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莫太平脚踩逍遥游步，带起一阵劲风猛冲上前。
赵老头屈指一弹，一枚石子发出唳响，已经命中了莫太平的左腿伏兔穴。
剧痛传来，鲜血喷溅。
莫太平想躲，但躲不开。
赵老头乃巴蜀人士，姓唐。
“给我倒！”赵老头喝道。
莫太平踉跄一下，确实倒了下去，但随即单手一撑，力从地起，反而是借势一脚踹了出来。
丐帮入门武学，铁帚腿！
赵老头猝不及防，被一脚踹中面门，当即鼻血四溅，莫太平却得势不饶人，双手成拳，狠狠砸中了赵老头下巴，让他咬中舌头，喷出满嘴血污。
丐帮入门武学，铜锤手！
剧痛让赵老头发狠，眼见莫太平又是一掌袭来，他也同出一掌，两人的手掌交错而过，然后同时按在了对方的胸膛。
依旧是丐帮入门武学，莲花掌！
只听噼啪一声，赵老头的胸口猛的凹陷，他原本挺直的伎俩也弯了下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莫太平也不好受，他摇晃两下，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尽是漆黑，显然是受了内伤。
两人同使莲花掌，同样打断了对方的几根肋骨，可赵老头倒了，莫太平依旧站着。
“你输了。”莫太平一边咳血一边说道。
“是啊，我输了。”赵老头坐在地上，喘如风箱，他抬头奇怪的问道：“我那一掌用上了内力，你为什么没倒？”
竟然是内力，这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而言，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莫太平暗暗吃惊，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可以死，但不能倒。”
赵老头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不能倒，所以就不倒！你这样的怪物我还见过一个，你知道是谁吗？”
莫太平摇了摇头。
“是乔帮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