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地处西北平原之上,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横贯其中,犹如一座天然的屏障,阻断北方冰雪高原的寒潮来袭。
少年天泽告别云夕之后,沿着燕云山脉独自北上。一路上翻山越岭,不但可以修行,还可以欣赏沿途的美景。
层峦叠翠,云烟浩渺,宛如人间仙境。
天泽白天赶路,晚上神魂进入星弈天书修行,按照三爷爷说,每天都要坚持与天地对弈一局,以及修行心识至少半个时辰才行。
但自出谷后,不是遇到大漠的风沙就是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因此很少有机会单独修行,趁现在他要加倍赶上。
经过数个晚上的努力,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大大增强了。心识第一重的境界也进一步提升了感知范围,只是天地对弈与星星下棋还是很举棋艰难,后面一关比一关难,坚持了一年多下来,也才闯到第八关。
至于爷爷说的十八字真言,还只是出现了第一个字,那是他在白露泽修行的时候,突破第五关后菩提树下呈现一个奇怪的“天”字。仅仅只有一个字,他无法理解其中含义,更别说心灵法则了。
燕云山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天泽发现这里有十分浓郁的元气。
他又尝试着吸收外界的元气,本以为要比碧幽谷中快上许多,但是进展还是极其缓慢,每次都觉得小小的丹田气旋快要充盈扩大的时候,又很快消散了,剩下的不足百分之一。
本来吸收天地元气极为不易,好不容易吸收了一点,还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禁让他大为苦恼。没有元气就聚不了丹,更别说窥视天机了。
没有元气,也无法领悟独特的法术,也没法让小黑变得更加强大。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那小小的一团元气究竟是什么属性。
既没有火元气那股暴虐,也没有水元气那股清冷,非要有什么感觉,那就像是水火交融在一起升腾的一片炽热的白雾,朦朦胧胧看得清但摸不着,却又蕴藏着一股未知的能量。
天泽自认为是自己修为还不够,或者没有掌握吸纳元气的诀窍,想想也就不那么气馁了,只要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等日后有了机缘再好好领悟。
在山林间潜心修行,时光匆匆流逝,转瞬已是半月。这日,天泽攀上了一处峻峭的山岭,举目远眺,只见前方云雾缭绕间,隐约显露出一座城郭的轮廓。
再近些,那是一座壮观的古老城池。城墙耸立,城楼庄严恢宏,城内屋顶错落有致,宛如蓄势待发的箭矢,层层叠叠,隐约可辨。在湛蓝天空与朵朵白云的映衬下,城外几丝炊烟悠然升起,轻风徐来,城楼上的旗帜随风摇曳,整座城在宁静之中流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淡定与威严。
这应该就是武威国的都城了吧!
天泽暗自推断,根据一些山民的描述,西北地有如此规模的城池,大概也只有戎城。数千年来屹立在中原西北之地,赵氏入主以来,一直都是武威国的都城,这里常住人口不下十万之众,也算是一座大城了。
很快,天泽就带着呱呱乱叫的空腹入了城。
这一路跋山涉水,吃喝甚是简便,偶有野味也只是改善一下伙食,鱼儿吃多了也觉得腻味,一进城便钻进了一家地道的面馆儿。
早就听说这西北之地好吃不过面食,尤其是牛肉面和羊肉馍,肉大鲜嫩,汁多醋香,面似刀削,十分劲道。
开胃少年又是一顿狼吞虎咽,足足吃了三大碗面,五个泡馍,才抹了抹嘴巴,准备结账时立刻怔住了。
出门时爷爷给了他一些银两,但是一直是清竹随身保管,这下吃了面没有钱付账,该当如何是好?
总不能打开爷爷给的锦囊,看看里面有没有钱吧?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忽然发现靠窗的位置有个女孩儿一直在盯着他看,还偷偷地笑着。
这下更显得尴尬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看了笑话,而且那女子看起来似乎很有气质,这脸面该往哪里搁?
他不经意地一侧目,瞥见那位少女身穿洁白的衣裳,双手如凝脂般纯净无瑕,她曼妙的体姿展现出青春的柔美,一头光泽闪耀的长发仿佛自带醇美的花香。然而,她的面容却被一袭紫色面纱遮掩,不禁令人感到费解。
天泽收回目光想要逃离眼神的碰撞,可是那女孩却径直走了过来,还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天泽哥哥,你是在找这个吗?”女孩调皮地道。
少年一下子开心起来,那愉悦的声音一点都不陌生,原来这个女孩不是别人,竟然是分别没多久的云夕!只是不知为何金色的头发变成了黑色,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
“云夕!你…你怎么也来了啊?”
少年无比的诧异,按照他的推测,云夕这个时候应该回到古都斯了才对,但云夕却玩笑道:“我不来,那你这顿霸王餐岂不是要吃定了?”
少年又是一通脸红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说的,大不了我在这里给老板打一天工偿还嘛。”
“天泽哥哥,你吃了这么多,打一天工可是不够哦!”
“一天不够,那就两天…三天,五天总够了吧!”
“好啦,夕儿逗你呢,这钱你收着,以后就不会饿肚子啦…”
云夕摘下了面罩,把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天泽的怀中,随后又道:“天泽哥哥怎么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不会是迷路了吧?”
“额,路上修行,所以耽搁了几日。”看着那一副绝世容颜,天泽心里好受多了,只是他又担心一个问题。“那个…云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紫霞姐姐没带你回去吗?而且…你的头发怎么变色了?”
云夕举着小脑袋,一直看着天泽,似乎几天没看就怕忘了,小嘴抿道:“紫霞姐姐刚才还在这里呢,看到你终于来了,这才离开回古都斯去了。至于我的头发变黑…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反正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啊?”天泽大感意外,意外的不是自己尴尬的场面同时被两个女人看到,而是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女人,怎么会放心把云夕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自己走了?”
云夕却不在意,道:“是呀,她说‘有你在,我放心’,然后就走咯。”
“她…真是这么说的?”
天泽还是不敢相信,堂堂圣教的圣女,竟然放心交给一个傻小子。
“嗯!”云夕不停点头,似乎特别开心。
“那她回去怎么交代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和紫霞姐姐约定好了,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闯荡江湖,直到有一天我想家了…再回去咯…”
对于云夕的决定,天泽不敢正视自己,他不是怀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而是苦厄的命运怕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云夕…可是我…”
“好啦,我只是跟着你,又不是赖着你,你怕什么嘛,一旦惹我不开心了,我自然就回去咯。”
云夕仿佛变了一个人,眼前这个调皮又可爱的少女,还是曾经那个看似腼腆的云夕吗?
但凡经历过一些事情,不管是挫折还是磨难,大概人的性格就会发生变化。天泽又何尝不是,他变得比以前沉默寡言了,只是眼前的少女,她的内心仿佛是光明透亮的,不管有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么向往美好的世间,而自己似乎正在一步步趋向于黑暗。
云夕又道:“对了,以后叫我夕儿吧,好朋友就应该亲密点,对不对?”
天泽木讷地回了一句:“好…夕儿,让你久等了。”
吃完大餐,云夕拉着天泽,要去附近的街市逛上一逛。
这里是武威国都城,不知要比夕岩城繁华多少倍。两个懵懂的少年,最喜逛街,走哪儿逛哪儿,似乎有看不完的新鲜事儿和新奇玩意儿,很多时候也是只看不买,买多了也拿不下,就是图个开心罢了。
欢欣雀跃的云夕手里拿着一支小风车,跑着呼啦啦转起来,一不小心却撞到一名大汉的身上,忙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这时,路边一位大娘正在苦苦地哀求,周围有不少人正在围观。两人赶过来一瞧,只见这位大娘双膝跪地,在苦苦哀求,面前的水果摊已经被打翻了,新鲜的水果撒满一地。
“麻二爷,您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孩子他爹已经重病在床,花光了这个月所有的买卖钱,实在是交不出来啊。求您了爷…就宽限我们这一回吧…”
大娘一边哀求一边抹着流泪,看得让人好不同情。然而对面却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壮汉,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还理直气壮地喝道:“宽限几日?呵呵,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麻二爷什么时候是这般慈悲过,要慈悲的是菩萨,可犯不着老子头上。快给二爷钱,没有的话就拿房契来抵,不然的话,你应该知道二爷的手段,到时候别说你这小买卖做不了,就连其他人也不敢把东西卖给你。”
大娘仍是百般哀求:“二爷,您大人有大量,这一筐刚摘的果子全都送给您了,再宽限几日好不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胆子大一点的开始背后指指点点,低声咒骂这麻二爷不是个东西,只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麻二爷身边光壮汉就好几位,普通人哪里敢出头,这显然就是一帮不讲理的地痞子。
天泽毕竟年少又宅心仁厚,换做以前还会跟地痞流氓理论几句,这时也不多说话,忙上前想扶起大娘,但是大娘岂敢站起来,于是天泽便道:“大娘,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孩子啊,大娘不欠他钱,我搁这摆水果摊儿,每个月要上交一两银子作为保护费,这个月大娘实在拿不出来啊。孩子你快走吧,可千万别连累你,快走吧,啊…”
天泽回过头冷冷地看了麻二爷一眼,此人一身膘肥肉,一看就是那种压榨百姓的地头蛇。初来乍到出于礼貌,先问候一句:“为什么要收大娘的保护费?”
麻二爷岂会在乎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咧嘴笑道:“嘿,这哪来的愣小子,二爷我在这一带都混了十几年了,交保护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赶紧给我躲开,不然二爷打断你的腿,可没地方儿治去。”
天泽也不是吓大的,嘲讽道:“我的腿可比树还要结实,你要不要来试试?”
此话一出,这帮地痞以为是在挑衅,那一身赘肉的麻二爷恼羞成怒,即刻上前揪住天泽的衣服领子怒道:“小屁孩儿,给爷闪一边儿去吧…”
可是任由这膘肥汉怎么揪就是揪不起来,天泽虽然是个少年,但是身材健硕,个头也不矮,更何况背上还有一柄重剑。
一阵较劲后,麻二爷累得粗气大喘,像是脱力一般。见对方纹丝不动,更加恼怒,后退几步,大喊道:“你们…愣着干啥,还不给爷一起上…”
天泽却不慌不忙,拔出黑剑往地上猛地一扎,左手扶着剑柄,右手指着他们戏弄道:“要不你们一个一个来吧,你们当中只要谁挪得动这把剑一分一毫,算我输,大娘的银子就由我来给了。如果挪不动,以后就不要找大娘收保护费了。”
说罢,天泽的右手中多了一锭银子,正上下抛起来把玩着,看这分量,怕是足有十多两沉,只把麻二爷的小弟们看得眼珠子都绿了。
接下来就是十分滑稽的场面,麻二爷的手下一个个使出吃奶的劲儿,轮番上阵,没有一个能撼动雷泽剑半分的。
围观的群众一阵叫好,地痞们气急败坏地一拥而上。天泽见对方耍横,要人多欺少,连忙拔起黑剑,使出一招“回风拂柳”。霎时间这些地痞大汉被雷泽的剑势掀起几丈开外,狼狈不堪的落地后,个个儿像哭爹喊娘一样破口哀号。
就连麻二爷也是飞出甚远,那胖乎乎圆嘟嘟的身体,在地上滚出十几圈,才停在一个人的脚下。
天泽收回黑剑,还不忘大喊着:“连我一个小孩都打不过,我看你们以后也别厚着脸皮收什么保护费了吧。”
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这帮街头恶霸总算有人收拾了。平时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老百姓辛辛苦苦挣点生活费,还得孝敬这帮不干人事的渣滓。就连云夕都看不过去,过来给天泽一顿猛夸,说是颇有大侠之风。
忽然对面响起一道训斥的声音。
“废物,还不给我爬起来。”
原来麻二爷正巧滚到一位公子哥模样的人脚下,被踹了一脚后,急忙爬起来瑟瑟地道:“小侯爷,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