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转换颜色, 变成?通行的绿。
前方的车辆缓缓启动,韩致远脚踩油门,随着车流往前走。
楚弗唯一动不动地?紧盯路面, 根本无法侧头偷瞄他神色。她绷着脸、嘴唇微抿,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刺激他继续胡言乱语。
好在韩致远没有乘胜追击, 将夜间驾驶放在首要任务, 任凭她一声不吭地平复情绪。
车内安静下来,唯有灯火闪烁。
两?人并排而坐,将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都没有再寻找其他话题。
停车场内,韩致远将车倒好, 刚刚解开车锁,就?听?见开门声。他余光一瞥, 发现副驾的人飞速溜走,她很快就?蹿到电梯口,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可以。
“你要跟我一刀两?断?”
韩致远摁下车钥匙, 确认车门已经关闭, 不紧不慢地?追上她。
电梯没有抵达, 楚弗唯被困在原地?,闷声道:“我才没那?么幼稚。”
她就?是不想闹崩,才不愿意搭他茬, 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那?你跑什么?”
“帮你摁电梯。”
韩致远镇定道:“哦,我还以为你怕了?呢。”
“你很厉害吗?”楚弗唯挑眉, 不服气道,“为什么我要怕你?”
他眨了?眨眼?:“没准你怕把持不住自己?。”
她骤然语噎, 吐槽道:“你的冷笑话登峰造极。”
为什么韩致远如此自信?难道他觉得自己?颇有姿色!?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去。
楚弗唯挑剔地?打量起他今日着装,难得不是沉稳端庄的深色衣物,确实比往日休闲及随和?得多。他戴着眼?镜,多了?些书卷气,遮掩神色的冷厉。
楚弗唯暗叹他闷骚,问道:“不是都到家了?,怎么还戴眼?镜?”
韩致远闻言,他取下眼?镜,为难地?回复:“你一直盯着看,我不好意思摘。”
“……”
你有这?么厚的脸皮,就?没不好意思过吧。
楚弗唯决定岔开话题,跟他聊些正事:“梅淑敏说想提名我做董事。”
“嗯,符合你的履历。”韩致远点头,“在外控制恒远董事会,在家控制恒远董事。”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摆出和?顺态度,俨然就?是被她控制的可怜鬼。
楚弗唯被他气笑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跟他搭话,唯恐一不小心就?掉进套路。
*
卧室内,楚弗唯回家就?逃进房间,先给梅淑敏发一条消息,简单地?寒暄两?句。
很快,车里的事又挤进她脑海,要是早知他开门见山,她绝对不会随意试探。
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失序的心跳让她不好入眠,她洗漱过后就?翻来覆去,直到收到某人的消息。
[下次还要接你么?]
[是谁看不上做司机来着。]
[从基层做起来,一步一个脚印,争取早日转正。]
[?]
*
涎玉斋,楚弗唯一边等待梅淑敏的筹备,一边安排设计部思索新产品。“二十四节气”系列已经走上正轨,为公司源源不断地?创造收益。
吴含松和?裘净雨同样沾光,近期频繁参加各类公众活动,吸收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徒,成?为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师。
酒香还怕巷子深,不少非遗传承人主动联络涎玉斋,寻求未来的合作可能性,也想要赶上这?波“新国潮”热度。
设计部内,甘姝瑶看清方?案,好奇道:“楚总,您希望新品更复杂些吗?不走先前化繁为简的老路?”
“二十四节气”系列主要针对年轻消费者,价格定位不会太高,但工艺要是变得更繁复,无疑就?会提升成?本。
“我现在想的是,复杂工艺归到传统设计,然后再出一个简化版,提供给通勤的客户。”
楚弗唯解释:“购买重工设计的消费者,可能是佩戴它们?来结婚,或者参加重要活动,跟日常生活还是不一样的。”
倘若她成?功竞选上董事,跟恒远文?娱达成?合作,重工精品就?用于海外项目,有一两?件能撑住场面的就?行。
“明白,我们?研究一下。”
“这?个不用急,可以先构思,等后面再说。”
*
海城的冬天来得突然,大风呼呼刮过,就?是刺骨寒意。
好在小区内温度适宜,楚弗唯从涎玉斋驾车返回,一路都没到户外吹冷风,乘坐电梯直达室内,暖暖和?和?地?抵达家里。
她指纹解锁完,推门看见光亮,正是提前归来的韩致远。他穿着外面的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还没更换家居服。
“你刚到?”
“对。”
楚弗唯闻言,回卧室换上家中着装,等她重新来到客厅,看到韩致远仍僵坐着,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近日,两?人都绝口不提感情?问题,用忙碌工作来掩盖那?晚悸动。
楚弗唯是暂时没有理清,韩致远是老神在在地?钓鱼,自从他确认双方?无法一刀两?断,就?呈现足够的耐心,并未逼楚弗唯抉择。
他照旧在她晚归时接送,定期陪她回家看父母,偶尔抽空下厨,做出一桌美餐,堪称二十四孝好丈夫。倘若不是他不时语出惊人,她恐怕要怀疑,没那?晚的事了?。
但韩致远今天安静得过分?,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弗唯心生迷惑,她索性走上去,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
韩致远抬眼?望她,眼?眸莫名变得湿润,有种无法聚焦的懵懂。他皮肤白皙,脸颊却涌现红血丝,在寒冷气温中,展现奇怪潮热。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楚弗唯见他反应迟钝,又将手往前伸了?伸,触及滚烫的呼吸。
他的吐息如蒸汽,火烧般地?燎过她,显然是不正常的高温。
这?是烧晕了?么?
楚弗唯将掌心覆在他额头,被可怕的灼热吓一跳,她又用指尖抚摸他颈侧,果然发现淋巴结微肿,明显是他身?体在跟病毒抗争。
韩致远面对她的触碰,丝毫没有抵触之色,甚至歪头贴着她的手掌。他用细腻发烫的皮肤蹭她,一言不发地?阖眼?,像找寻到降温冰袋,以此排解体内的苦热。
估计他烧断片了?,意识都不太清明。
“你病了?,回房间。”楚弗唯道,“我叫医生过来。”
韩致远应了?一声,夹杂着微弱鼻音,老实被她带走,前往自己?卧室。
没过多久,医生接到电话后赶来,给韩致远做了?细致检查,又核对检测卡的结果。
“应该是流感,吃完特效药,等退烧就?好。”医生道,“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回院里就?医,但也是观察为主。”
“那?让他在家里休息吧,到处乱跑再加重病情?。”
医生继续开药:“我建议您也吃药,起一个预防作用,以免被传染了?。现在换季是流感高峰,都是病毒性的,威力不可小觑。”
“好的,一天两?粒?”
“对,患者一天两?粒,预防一天一粒。”
楚弗唯确认完药品,就?将医生送出门去,联系家政人员待会儿来熬粥。她将所有事打点妥当?,才有空进屋看韩致远。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她第一回 进他的房间,好奇地?左顾右盼。
简单的深色桌椅,整齐排列的文?件及书籍,床头还摆有笔记本电脑及耳机,以及稀奇古怪的电子设备,跟他办公室的风格差不多。
窗帘被拉起来,致使光线昏暗,唯有屋外的灯照明。
韩致远躺在床上,面庞偏向一边,漆黑睫毛垂下。他脸上沾染绯意,看上去没有退温,沉沉地?睡去。
楚弗唯瞧他毫无防备,稀里糊涂就?有点心软。她见惯他面无表情?、冷言冷语,现在脆弱无助地?入眠,犹如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涌生难以描述的感受。
原来韩致远也有正常人的一面,她习惯他的沉着靠谱,都忘记他也会生病了?。
楚弗唯伸出指尖,触碰他额头温度,却撞进深黑色眼?眸。
韩致远突然睁眼?,跟她拉开些距离:“出去。”
他声音发闷,毫无震慑力。
“为什么?”
“再把你传染了?。”
“我会吃药预防的。”楚弗唯蹲下,在床边看他,轻声道,“行了?,你睡吧,过一会儿叫你喝粥。”
韩致远闻言却不肯闭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脑袋混沌不清,失去理智的思考能力,连带晦暗不明的情?绪都暴露无遗,恨不得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眼?底。
昔日的克制都土崩瓦解,视线也只能挂在她身?上。
楚弗唯见他如患病狗狗,还得意洋洋地?逗对方?。她用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嘲笑道:“没法趾高气扬了??让你最近嘚瑟,终于病倒了?吧?”
“是谁要风度不要温度,乱穿衣服搞得发烧了??”
“哼。”
他面对调侃,付出些许鼻音,颇有“万星幼童欺我病无力”之感。
楚弗唯逗趣结束,她见他还不闭眼?,软声规劝道:“别闹了?,快睡觉,等你康复了?,我才好压迫你。”
“我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要记得我的大恩大德。”
“嗯。”
韩致远双臂压着被子,听?着她的声音,轻轻地?阖眼?:“只能以身?相许。”
屋内沉寂下来,他紧蹙的眉头舒展,终于陷入炽热的梦境。
数缕微光落在他脸庞,楚弗唯伸手掩门,挡住外来的光束,像不忍心将他惊醒。
良久后,她小声道:“……想得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