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酒店行政总监办公室，Chris吴翻阅着蓝雅文化的装潢设计方案，眼睛时不时扫过面前端坐的陈东明和杨泳，“从提供的设计参考来看，你们公司应该有承办我们圣诞节整体项目的能力，既然晚会演出已经确定由你们来做，酒店内的装潢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看到你们设计的实际施工效果图，你们现在提供给我的只是参考，所以虽然我有意向，但也不能完全同意，所以你们还是要完善下方案。”
“吴总监，我们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跟您接洽此事，所以您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们肯定都会满足的。”陈东明陪着一张笑脸说道。
“有没有诚意不是挂在嘴边的，我要看到效果。”
“这您放心，今天我把我们公司的设计师都带来了，就是想现场听听您的要求。”说着，陈东明指向杨泳，杨泳站起身朝Chris吴鞠了一躬。
“你们的设计师？”Chris吴看了眼杨泳，微微笑道：“这么年轻。”
“他是京都大学平面设计系的，设计水平您绝对放心。”陈东明道。
“哦？京都大学的，小伙子不错。那你得给我好好设计一下。”
“那是自然，只要是吴总监的指示，我们肯定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再困难也会想办法落实。”杨泳道。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说话却不含糊。好。就冲你这句话，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跟我去酒店转转吧！”说完，Chris吴起身带着陈东明两人离开办公室。
“这里我们准备做一个圣诞老人的造型。”“这边我们要做一个礼盒墙。”“这里放一排圣诞树。”“外面做一个五米的大圣诞树，要做就做最好的。”Chris吴一边走，一边比划着阐述自己的想法，杨泳则跟在后面，用相机把他刚刚所指的每一个地方都一一拍照，并在笔记本上画好示意图，跟着Chris吴一路走完，杨泳已经把整个酒店装潢的草图画完，他拿着速写本来到Chris吴面前，一页一页跟他确认是否还有遗漏，Chris吴听着杨泳的介绍，不住地点头，最后大笑地对陈东明说：“东明啊，你哪来的运气找到个这样的人才，这还没开始我就对你们充满的期待，我看好你。”
“吴总监过奖了，这些可都是您亲自设计的，我们只是按照您的想法把图作出来而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放在您这里正好合适。我们没有好的创意，我们只是吴总监您创意的执行者。”陈东明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回公司的路上，杨泳问陈东明：“陈老师，这个Chris吴感觉蛮好说话的，你们平时关系很好吗？”
“哪有什么关系好不好啊！主要还不是看东西够不够硬。”陈东明答道。
“什么东西？”
“还有有什么？返点咯。”
“啊？回扣啊？”
“那肯定咯，现在做项目哪有不吃回扣的。”
“几个点？”
“几个点？三七。”
“这么多，他动动嘴皮子就能拿走百分之三十，太黑了。”
“我们三，他七。”
“不是吧，那我们哪有赚啊？”杨泳说着，吐了吐舌头。
“这个项目基本上就是陪着他玩。”陈东明无奈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做？”
“这不还是为了M吧能长期做下去嘛，有时候适当的放弃还是有必要的。”
“我们能不能把利润收一收，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们的成本是多少。”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他面前说聊斋，那不找死吗！一个项目能赚多少他心里门清，我们给他的只能多不能少，这就是行业的潜规则，你慢慢就懂了。”
“陈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觉得刚刚吴总监设计的有点土，如果按照他的意思来做的话有点暴发户的感觉，跟五星级酒店的富丽堂皇不相匹配，我能不能修改一下他的方案？”
“不行。”陈东明斩钉截铁地说道：“方案已经是他确认过的，我们如果私下改了那就是在打他的脸。就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钱只是数字，面子才是根本，你要打他的脸，他宁可不要赚这笔钱，所以必须不折不扣地按照他的意思来做，懂了吗？”
“但如果做出来效果不佳怎么办？”
“效果不佳？那也是我们的责任。大不了挨一顿骂，然后返工咯！”
“凭什么？”
“凭人家掌握了话语权。”
“没有这个道理啊！”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咱们做生意的什么时候跟金主讲过道理，他们说的都是真理。”
“那多没意思，多憋屈啊！”
“是啊，所以我们要变强，要让别人求着我们来。只有腰杆子硬了才有资本跟别人谈条件，现在，我们除了服从别无他法。”说完，陈东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杨泳见陈东明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便不再做声，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秋风下随风而动的树叶，路边逐渐变黄的小草，还有那西装革履却匆匆行走的人群，也许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回到办公室的杨泳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一张张照片，他陷入了沉思，内心展开了剧烈的斗争。是向客户妥协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作为一个设计师，他有自己的职业认同感和操守，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明明自己从事的是脑力劳动，结果却要向资本低头，去从事体力劳动。如果妥协，他会失去自己的骄傲，也许慢慢的会失去自我，慢慢地变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工具人；如果坚持，他将失去一个客户，未来也可能会失去很多客户，很可能在设计这条路上举步维艰。如何选择？如何抉择？杨泳迷茫了。但此时，他必须先完成眼前的工作，于是他默默地把手放到了鼠标上。
两天后，当一份完整的酒店圣诞装潢设计图摆在Chris吴面前时，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设计图与当初自己的想法有一些小的调整，但这些调整都是在之前的基础上有所优化。随后，Chris吴又拿起报价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当他看到总价时，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才八万？”
“按照这个方案做的话只要这些钱。”陈东明解释道。
“我们可是五星级酒店，我需要的东西都要是最好的，一般的装饰品就别放进来了，这个价格你再调整一下。”说完，Chris吴把报价单直接丢给了陈东明。
“吴总监，您看预算大概控制在多少呢？”
“我们没有预算，但你们要清楚，今年是酒店开业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我需要的就是排场，钱都不是问题，要做我们就要做成整个CBD最豪华、最亮眼的那个，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们做不到就免谈。”说完，Chris吴站起身来。
见Chris吴起身，陈东明跟杨泳立即也站起身来，悻悻离去。
离开酒店，杨泳问陈东明：“他到底要怎么豪华？方案都已经定了，我们还能怎么变？”
“你觉得呢？”陈东明回答道。
“我觉得他应该是嫌价格太低了，是不是提高点价格就行了？”
“我看未必。”
“怎么说？”
“你这样，回去之后找严佳扬和徐媛媛商量一下，我打算在户外做点文章。”
“什么意思？”
“饰品这块，你把所有价格上浮10%，然后把路边的树上和酒店内的绿植都给他缠上LED灯，这样价格就差不多有十万了。”
“才十万，应该不够。”
“你别急，叫严佳扬联系下舞美，在圣诞树周围围一圈冷焰火，树下用礼盒把它堆满，树上挂点小礼物，再搞两个大泡泡机吹一天；徐媛媛那叫她找两三个小丑，再用索菲亚酒店的标志做几套人偶的衣服，找几个人扮上。这样差不多就十五六万了，我这边室内演出的报价再给他抬一抬，估计就差不多了。”
“这样会不会太土了？”
“土？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人家要热闹我们就给他造势，人家舍得花钱我们就往里面砸东西，不就是抬抬价格嘛，他要是能接受我都能叫几个小歌手在他门口搭个台子唱一天。”
“哈哈哈哈，陈老师，你别说了，你再讲下去估计就得跟咱村里搭台子唱大戏差不多了。”
“先这么改吧！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好吧！”杨泳笑着答应着。
果然如陈东明所料，杨泳按照陈东明的方案修改完报价之后，Chris吴很快便通过了，并连同室内演出的项目一起签订了合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