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儿向众人打听了一圈,但都没等她开口问,对方都直接无视了她,从她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
没有人理她。
她无权无势无背景,看上去又软弱可欺,能力也是在新晋试验中垫了底。
她简直就是这一届玄清宗新晋弟子中的耻辱,众人对她的不屑一顾便全都写在了脸上。何况,她还得罪了琉景。
晚饭后,陶月儿实在等不了了,便偷偷溜出了素女宫,翻越半座山头,终于找到玄清宫的看门弟子才询问到,原来伶便是此届新晋弟子试炼大会的魁首,那个半日就走完了所有路程的天才。
原来树林里有一路的烟霭雾海,每一个心思不纯净的人都会被其中各式各样的山魅纠缠,从而耽误了前行的步伐。伶一路都没有迟疑、走错,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乾元宫,成为玄清宗宗主的入室弟子。地位和季寒羽一样。
——早就知道伶惊才绝艳,他得第一是理所当然。
而他那么善良,心思足够纯净,是理所当然的。
陶月儿终于放心了。
而乾元宫在主峰上,是宗主的住所,陶月儿不能进入。她虽然很想见到伶,但玄清宗里等级森严,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她无法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的见到他。
“都是玄清宫的弟子,明日有新晋弟子庆典,到时自会相见,你急什么?”看门人问陶月儿。
陶月儿这才放下心,安心走小路回了素女宫。
是啊,都是玄清宗的弟子,迟早都会见到,她急什么呢?
她只是与伶朝夕相伴习惯了,突然的分开,让她有些不习惯罢了……那么伶呢?他会不会也不习惯自己的离开呢?
陶月儿回到素女宫时,与离开时的冷清不同,此刻的素女宫,十分热闹。
陶月儿刚走到寝院门口,就发现琉景被四人抬着进了院子,而后一路上了二楼丁字号房间——与陶月儿成了邻居。
“怎么能让太子殿下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季幕严沉着一张脸问季幕云。
季幕云神色淡然,缓缓道:“入了素女宫便与众弟子的身份一样,这里没有太子,只有琉景。”
“可是……”
“师兄,玄清宗的规矩你比我清楚,若为了琉景破坏规矩,就算旁人表面答应,心里也不会答应,为了玄清宗百年基业着想,我们还是不要偏私了。再者,白相景既然改名叫琉景,那么自然是摒弃了太子的身份,想要以寻常姿态学习,那我们就更不可区别对待了。您说,对么?”
季幕云微笑着扬了扬手,不等季幕严说完,便拱手作揖:“慕云恭送师兄。”
季幕云直接下了逐客令,让陶月儿很是一愣。
季幕云看上去温温和和,不干不净,但在季幕严的逼迫下丝毫也不让步,倒是与他的面相不符。
季幕严不是素女宫的宫主,自然无权管顾,气得吹胡子瞪眼,拂袖离去。
陶月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琉景房间外头的人,再三确定,才知道众星捧月般的人物,竟然住在自己的隔壁,成了芸芸普通弟子中的一员。
骄傲如琉景,他怎么能甘心呢!?
陶月儿躺在自己的床上,静静听着边上的人进进出出的声音。那是伺候琉景的下人和太医。
琉景的扭伤是意外,但与陶月儿脱不了干系,她不知道等琉景清醒过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更加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说出什么来,她只希望,自己不要给伶和季寒羽惹麻烦才好……
陶月儿忐忑了大半夜,中途,琉景高烧退下,门外候着的太医撤去。季幕云也来瞧过琉景一次,说等过了今晚,便连伺候的人也不用了,只让陶月儿时刻注意着,若琉景有帮助便要照顾他。
陶月儿答应了。
陶月儿进去照看过琉景几次,只见琉景眉头紧锁,在睡梦里仍咬牙切齿,心中更加忐忑。
——琉景肯定是在气自己。
——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陶月儿一边头痛,一边给琉景擦了擦额间的细密汗水,而后便要退出房去。可就在这时候,琉景突然握住了陶月儿的手,在梦里呢喃着:“不要走……”
陶月儿的手腕被他握得死死的,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陶月儿看着面色苍白的琉景,发现如果他不再怒目而视,不再穷凶极恶,其实是很好看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琉景为什么在昏迷的时候会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模样,但这一刻他决定留下来陪他。
而后接下来的一整晚,她都没有离开过……她这无处安放的助人情节,放在谁身上都无法心狠。可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她只觉得,他们需要帮助,而她。
不想见到旁人无助。
因为她比谁都知道,无助的感觉,有多难受了……
翌日,是正式的拜师入门大会和新生晚宴。
新晋弟子拜师大会上,伶毫无疑问的成了新晋弟子中最出挑的那一个。无论从外形还是实力,都是让旁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伶住进乾元宫,接受宗主佩戴玄清宗弟子专属的发冠后,与季寒羽同站在乾元宫的队伍里。
季寒羽作为首徒站在队伍最前,伶则站在末尾。然而他与季寒羽比起来,却毫不逊色,甚至比他更引人注目。
季寒羽的风光快要盖不住伶了……
陶月儿站在素女宫的队伍末尾,远远的看着前面的伶,内心充满了自豪。
这是她最在乎的人,也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他做到了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达到了自己奢望一生都完不成的愿景——魁首。
说来好笑,陶月儿这辈子无论干什么,都没有拿过第一。她永远都是末尾的那一个。
但能在末尾看着伶站在魁首的位置,她也由衷感到开心。
她这一生,唯一做对过的事就是照顾伶,陪伴伶了。只可惜,未来伶似乎就不需要自己了呢……
入门仪式过后,伶和季寒羽被人簇拥着回了乾元殿,陶月儿在人群之后,拼命的跳着呼喊伶的名字,但沸腾的人声很快将她的声音淹没。
伶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队伍的末尾,陶月儿努力地跳跃着、前进着,但她永远都前进不了。
他们之间相隔的,是几百名玄清宗的弟子,以及一个玄门天才少年与毫无潜力可言的普通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不复从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