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陶月儿的死亡,翌日,世界再一次的发生了变化。原先被火山摧毁的一切都开始重新生根、发芽,那些厚重的火山灰之下,原先倾倒的树木在一夜之间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季寒羽和陈秋碧睡醒之后,便看到世界变成了茂密的森林。
而森林的远处,一座巍峨的仙山隐隐约约浮现在天幕,如海市蜃楼一般。没有去到仙山的方法,似乎这些大山,山上的大树还不够高。而只要这山再向上拔高些些,就能够到天上的仙山楼阁。
至此,季寒羽也终于可以肯定,伴随着他人的死亡,会让这个世界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荒原,到火山爆发,到新的生机出现,似乎只要再死一个人,那么最后一个,就将到达彼岸和远方——也就是蓬莱。
季寒羽看着陈秋碧,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已经千回百转,然而陈秋碧本人却无所察觉。
“好漂亮啊!”陈秋碧一扫前日里因陶月儿突然死亡而带来的阴郁,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揪着季寒羽的袖口,道:“蓬莱竟然这样美!我们是不是到地方了?”
陈秋碧并没有发现他们其实距离蓬莱还有一个天与地的距离,只觉得远方天幕横梗着的海市蜃楼就是他们即将到达的彼岸。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季寒羽眼中的杀意。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许久,等陈秋碧从一开始的兴奋中回过神,这才发现她一直盯着窗外,而季寒羽一直盯着自己。
“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季寒羽说。
陈秋碧闻言,刚刚因为绝美景色而产生的兴奋荡然无存,她叹了口气,悲伤道:“是啊。好可惜,月儿不在。假如她还活着,看到这样的美景,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你当真只因为陶月儿不在而感到难受?”季寒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陈秋碧半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道:“是啊。不然呢?”
季寒羽:“……”
他虽然也知道是陶月儿让陈秋碧参加的试炼,而陈秋碧此前只是一抹幽魂,却没想到这抹幽魂在经历过生死之后,依然如此天真,毫无半点野心。
季寒羽没有点破这一重天机,收起房带着陈秋碧向着远方的大山行去。
大山看着巍峨且遥远,但真正走起来其实并不远。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脚。并非是行路过程有多快,而是他们发现,每日睡醒后,那大山似乎自己长了脚,离他们越来越近。
待到山脚,他们这也才发现,这座大山之上,有一条耸入云霄的瀑布。之所以瀑布“融入云霄”不是因为它从蓬莱仙城落下,而是水往高处流,这瀑布从山上一直流向半空中的仙城。与世界上的“水往低处流”格外不同。
“这便是通往蓬莱的入口了。”陈秋碧兴奋地喊:“待到蓬莱,我是不是也能有机会复活陶月儿?”陈秋碧从来没有放弃过与陶月儿重逢的心思,哪怕她已经被深埋在房的地底,她也依然觉得,陶月儿能复活她,那么她也能复活陶月儿。
季寒羽没说话。他只是将周边的一棵树砍下,快速的做成了一方小舟,而后便准备带着陈秋碧去往蓬莱仙楼。
“上来。”季寒羽站在岸边,伸出手,让陈秋碧先行。
陶月儿虽然还在地下,却似乎能看到周边的一切,她看见季寒羽站在岸上,脚踩着竹筏,却没有真正踏上去。
他表面是在搀扶陈秋碧上竹筏,实则是让陈秋碧第一个下水。
停下!
别上去!!
陶月儿很想出声阻止,但任她如何着急,声音也穿不到陈秋碧的耳朵里。陈秋碧浅浅一笑,道了句:“谢谢。”而后便走上了竹筏。
也就在她踏上竹筏之后,季寒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地浅笑,紧接着,他一脚踢向竹筏,那竹筏便顺着水流,流向了天际。而坐在上面的陈秋碧更是因为水流湍急,一个踉跄摔倒在竹筏上。全身湿透。
“季公子,您不上来吗?”陈秋碧全身浸湿,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季寒羽,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担心岸边的季寒羽。
季寒羽十分无奈,道:“你先上去吧,我随后就来。”
季寒羽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陈秋碧远去。而陈秋碧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距离她头顶不远处越来越湍急、越来越巨大。她马上就要被卷入洪流漩涡之中……
“季公子,奴家在蓬莱等您。”陈秋碧说完,旋即发现竹筏偏移了轨道,她被一种极其诡谲地方式卷入了湍急的洪流之中,而后,那湍急的水流似乎被祭奠,因陈秋碧的死亡而受到安抚。
至此,水流恢复了平静,而五名通天者也只剩下了季寒羽一人。
季寒羽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水道,似乎笃定自己找到了通往蓬莱的唯一路径,很快便再次扎好了一个竹筏,顺着水流去向了蓬莱仙国。
但他一踏上竹筏,竹筏便要倾覆。他不得已,只能丢下了自己的剑。竹筏恢复了一点点浮力,他似乎找到了让竹筏重新漂起来的方法,又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竹筏又向上浮起来了一些,可还是不够。始终在水里将沉未沉。
季寒羽一不做二不休,脱掉了身上的鞋袜、玉冠,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他最后扔掉了陶月儿的房,从此一个人赤条条地踏上了竹筏。
竹筏终于向前而行,而季寒羽也不再似一个英雄少年朗,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乞丐,身无分文、身无长物,坐在竹筏中,任由竹筏将自己带到彼岸。
然而彼岸有什么呢?
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季寒羽望着大片大片的金银珠宝堆砌而成仙山琼楼,还有岸上数不清的白影重重,他十分期待,可行到了岸边,他才发现,岸上那些人,全都是他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