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佩帝姬话语里的意思很简单,‘门’里的世界并不太平,但假如连前奏都无法忍受,那么也怪不得蓬莱。要怪只能怪她们承受能力太低。
而这个婴儿和‘门’上的灯光可以昭示门内之人的生死,那么之前进去的几人,门上的灯光都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门里的世界与玄修术的关系不大,否则那些个凡人不可能支撑这么久。她又说‘心理承受能力低’,也就是说门内的世界更多的是与心理战有关。
季清婉的死不算白死,至少让剩下的玄清宗弟子知道,‘门’里的世界,以心境为主。那么季寒羽也可以在这方面多加准备。
季清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后,玄清宗的气氛更加消沉了。
“在哪里可以接回清婉师妹的尸体?”季寒羽问长佩帝姬。
长佩帝姬坦然地摇头,道:“无可接回。”
“死了就永远的消失了?”季寒羽又问。
“是。”
长佩帝姬冰冷的话语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有了犹豫。原先九国都争先恐后的天梯选拔,到了最后关头,又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季寒羽自然是不会退的,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也会死在‘门’里,一时间又有些难受。
“陶月儿,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季寒羽突然走到陶月儿面前,问她。
陶月儿看了眼伶,伶没有反对,并且自觉退到了一边。显然,他大抵也猜到,季寒羽是来告别的,也没有再过多的为难他。
伶走后,季寒羽的姿态明显的放松了一些。有几个人向他们望了过来,似乎在好奇季寒羽和陶月儿的关系。就连长佩帝姬都不禁向他们看了过来。只不过她在高处,季寒羽与陶月儿并不知道她在看自己。
“你想好进哪扇门了吗?”季寒羽问。
“想好了。”陶月儿如实回答。
“我能在你边上吗?”季寒羽再次开口。
陶月儿不解:“为什么要在我边上?”
“不知道门里是什么样,可能我出不来,或许你出不来,也有可能我们都出不来,死在朋友附近,或许没有那么孤独。”
陶月儿笑了,道:“难道不能是我们一起出来吗?”
“这样当然最好。但是,谁知道会怎样呢?”季寒羽一改此前高傲冷漠地模样,在生死面前,似乎也忘了他们曾经决裂的前尘过往。他只是看着她的脸,想要最后跟她说说话而已。
季寒羽的内心所想毫无保留的映射在了陶月儿的心里。
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她看不到一丁点儿他的不舍。但是他的内心,早就已经撕裂成数瓣,其中有一瓣,就是属于她的。
“真希望时间回到三年前,仙主从未下达过通天者选拔的命令。而我,也从未被寄予厚望。这样我们依然会是朋友,不会到现在,连说句话都困难的模样。”
季寒羽微笑的神色下,内心的无奈却声势浩大。
陶月儿突然发现,季寒羽对自己的心其实从来没有改变过,只不过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世俗重担,让他不得不跟自己走了不同的路。但好在,在生死面前,他依然愿意回头,再跟她说说话。
“好啊。”陶月儿笑着说道:“一起进。”
虽然二人有过矛盾,但是陶月儿也知道,这一门所隔,或许就是永远。那么不论季寒羽变得多么杀人不眨眼、罔顾他人利益,至少在这扇门前,在她的面前,他也依然还是当年那个赤子少年。
经过季清婉一事,劝退了许多想进门的人。尤其是玄清宗的中高阶弟子,他们有着广阔虔诚的那些人,在冒险与安全之间选择了后者。反倒是那些底层的民众,愿意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到最后,五十扇门并没有填满。在陶月儿的面前,还有三扇门,一扇是她给自己挑选的,最为寒碜的木栅栏。宛若慈幼局的大门。右边稍微好一些的门,是一整块的木板,看上去中规中矩,是季寒羽给自己挑的。
进门前,陶月儿将手钏里,属于陈秋碧的灵魂放了出来,这满殿之人,看见陈秋碧,皆驭起了宝剑。
“哪里来的魔物?!”季寒羽首当其冲,问她。
陶月儿连忙解释:“不是魔物,是我的朋友。她死了,但是她的灵魂一直由我供养,不是邪魔之物。”
“已死之人留恋尘世,迟早会变成魔物。”季寒羽的观念根深蒂固,无法解释,陶月儿不理他,只抬头问长佩帝姬:“敢问帝姬,魂魄能否参与试炼?”
陶月儿此言一出,更多人沸腾了。
很快,长佩帝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那好,秋碧,你与我一同参与试炼。”陶月儿说完,在旁人看来只剩下一缕幽光的魂魄便进了陶月儿左边的门。
五十扇门只剩下陶月儿和季寒羽的。
“你怎么不去?”季寒羽古怪地问伶。
他一直以为,陶月儿给伶留了一间,却不想伶根本没有参加试炼的打算。
伶微微一笑,道:“我在门外等陶月儿回来。”
子时,白塔中还亮如白昼,在这里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全靠五十扇门之上的倒计时水漏,才能勉强感知时间的流逝。
陶月儿一直拖到最后一刻,目送季寒羽进门之后,才拉着伶的手,道:“我走啦。”
陶月儿如此不愿进门,实在是因为不知道里头会是什么光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来见到伶。所以将道别当作了死别,怎么都不想进去。
伶催促她:“早些进,早些结束,我们就能早些重逢。”
伶自信满满,多少给了陶月儿一些鼓励,她点了点头,准备进门,却又在最后关头回身,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刃,割下了自己一绺头发,塞到了伶手里。
她道:“假如我回不来,就用这缕头发代替我陪伴你。”她说完,知道伶会骂她多此一举,于是也不等他回答,转身进了门。身后的一切喧嚣便都被隔绝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