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老八频频举杯,向祖应枢和玛礼善一起邀饮。
老八和大家的身份差距太大了,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但是,原本应该异常沉闷的席间,却在老八的调动下,越来越热络了。
玛礼善的性子本就豪爽,见老八如此的礼贤下士,不禁下了决心,一定要说服父亲和哥哥,加入八爷党。
祖应枢的话很少,心里却很明白,老八这么重视海保,显然是因为八福晋了。
老八陪了众人吃喝聊了大约半个时辰之久,临离席之前,又命厨下,添了几样外头有钱也买不到的宫廷菜式,这才和大家拱手而别。
众人一起起身,送老八出去。
照旗人间的礼仪,众人必须把老八送出爱云轩的院门口,才不算失礼。
刚下台阶,老八便转身说:“都是自己人,何须太过客气呢?请留步。”
回到席间,玛礼善挑起大拇指,赞叹道:“八爷真是仁厚君子。”
祖应枢却没有附和,他只是隐隐觉得,老八的贤名太盛了。
因为,上有皇帝和太子,一个普通的皇子却拥有远播的贤名,恐怕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玛礼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却很少吃菜,哪怕酒量再好,也顶不住的喝醉了。
海保一边命人将玛礼善抬去客房里,一边吩咐厨下,赶紧煮醒酒的酸汤。
安置好了玛礼善后,席间就剩下了祖应枢和海保了。
祖应枢忍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只见,祖应枢霍的起身,扎下深千,异常诚恳的说:“多谢弟弟你冒险相助,不然的话,我今天肯定会被勒令致仕了。”
海保赶紧打千还礼,一脸正色的说:“你也是知道的,我没几个朋友。朋友之间相交,贵在知心,你又何必言谢呢?”
祖应枢千恩万谢之后,这才说了拜见康熙的实情。
海保仔细的听了祖应枢的描述,心里立时有了谱。
陛见的时候,祖应枢咬死了,说他只认识那一個藏文词,碰巧蒙对了。
康熙肯定不可能信。
但是,康熙不仅没有惩罚祖应枢,反而赏了他,这就是帝王心术了。
其结果是,洞察真相的康熙,把气都撒到了海保的头上。
海保有理由相信,若是他翻译不出佛经,肯定要倒大霉。
等散席之时,外面早就夜禁了,祖应枢也被安排进了客房里歇息。
洗漱完毕,躺到床上的海保,回想起今天的遭遇,觉得格外的有趣。
三个朋友之中,海保去的是内务府,祖应枢被分进了理藩院,玛礼善沾了图海的光,居然进了吏部文选司。
表面上看,玛礼善的去向最有含金量。
实际上,海保以下五旗的身份,混进了上三旗包衣的老地盘,才是尤为难得!
在家里歇了几日,这天早上,海保用罢了早膳后,坐车去内务府正式报到。
内务府的官署,位于武英殿的后边,慈宁宫的前边,隔着宫墙的左侧,进了右翼门,就是太和殿。
照规矩,旗下王公和满蒙官员们,都由西华门进宫。
海保早早的下了马车,步行走到西华门前。
见海保是不入流的九品小官,把门的蓝翎侍卫也没跟他客气,厉声喝道:“腰牌。”
海保解下拴在腰带上的腰牌,递到了蓝翎侍卫的跟前。
除了特例之外,出入宫门的火印腰牌,又称木牌,统一由内务府颁发。
那蓝翎侍卫接过腰牌,仔细一看,上面刻着一行字:郭罗络·海保,年十五,面白无须。
在道光朝之前,进宫当差的腰牌上,只有姓名、年龄和相貌特征,而无所属官衙。
“哪个衙门的?”那蓝翎侍卫没见过海保,觉得很面生,便开始盘根问底了。
“下官海保,任职于内务府广储司缎库,忝为九品笔帖式。”
规矩就是规矩,人人皆须遵守,海保很有耐心的的详细答了。
“哦,新考授的吧?”那名蓝翎侍卫恍然大悟,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众所周知,缎库是内务府里出了名的肥缺。
不须多问,凡是能进广储司缎库当差的人,背景肯定不一般。
“是的,刚刚授官不久,请上官多多照应着。”
既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闹了矛盾彼此都尴尬,海保也很客气的说了场面话。
“进去吧。”蓝翎侍卫抬手放了行后,却见同僚们都像是看笑话一般的看着他。
“怎么了?”蓝翎侍卫意识到不妙,赶紧问一起守门的交好同僚。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呀,眼招子太不利了,居然敢刁难八爷的内弟,就不怕阿灵阿大人剥了你的皮?”
阿灵阿是现任的领侍卫内大臣,恰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啊……哎呀……我真蠢呐,姓郭络罗氏呢……”蓝翎侍卫后悔不迭。
海保进宫之后,经武英殿,由新虹桥过了金水河,穿过十八槐林,便来到了内务府的官署门前。
把门的差役,验看了海保的腰牌后,当即意识到,里头打过招呼的正主儿到了。
“海爷,里边请,里边请。科大总管一大早就吩咐过了,只要是您来了,径直领去见他。”
差役在前边领路,带着海保,穿过了重重官署庭院,进到了最里边的公事厅。
海保刚在公事厅的门口站稳脚跟,就听里头传出话来,叫他马上进去。
进门之后,海保迎面就见,一位蓝宝石顶戴、单眼花翎的中年人,坐于案几的后边,正在提笔批阅公文。
在内务府的官署里边,只有现任的总管内务府大臣科岱和赫奕,才是三品大员。
今天在内务府里轮值的,正是科岱。
差役哈下腰做了介绍之后,海保当即打千见礼,恭敬的说:“卑职海保,请科总管安。”
科岱原本以为,海保既然是八福晋的亲弟弟,只怕是一样的盛气凌人?
谁曾想,海保的身上,不仅没有半点倨傲之气,反而十分知礼。
谦虚谨慎之人,少有人不喜欢!
“罢了。坐吧,来人,看茶伺候。”科岱吩咐了下去之后,还觉得不够周全,又补充说,“就沏碧螺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