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领域展开,清冷孤寂的月光洒落,君焰爆炸造成的高温蒸汽在顷刻间凝结成霜,残留在环海公路上的海水也化作坚冰,高空落下的雨滴在中途便成了纤细的冰针。
海中的三头巨型龙尸还未来得及施展“生命归还”重现龙族荣光,便已经连带着体内的尸守和鬼齿龙蝰一起重归大海,可惜因其身体构的造特殊性注定无法变成特制鱼肥,否则明天这里必然会变成钓鱼佬的圣地。
三位铠甲勇士依旧愣在原地,金属战靴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固定在地面无法移动。
恺撒原本还能持续从大海和雨水中汲取能量,但此刻连波光粼粼的海洋都已经在恐怖的寒意中凝固成起伏不定的冰层,心中的哀愁根本无法传递到大海耳中,也无法被带走。
楚子航同样无法从空气中感知到火元素的存在,体内尚未见底的能量在此刻逐渐衰竭,手中烈焰刀上的火苗都被极寒扑灭,变回原形。
唯独路明非屁事儿没有,他的眼中倒映着那手持鸟头法杖赤脚走来的巫女,一头鲜红柔顺的长发无风自动,光洁的小脚每前进一步便会有数十只尸守化被冻结成冰雕,并在女孩儿下一步落地的瞬间崩碎成冰屑,从狰狞丑陋的怪物变为璀璨的冰焰。
说实话,很帅,很酷,路明非愿意用自己的全部零花钱换这么一个装酷耍帅的机会,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心里却只有一个略显朴素的念头:
“她光脚踩冰不冷吗?”
还有,你这么牛逼你早说啊,我们费劲巴拉打半天,结果你一出手直接秒了,这样显得我们很呆你知不知道?!
大家风遁火遁水遁都是基础属性,你突然冒出個血继限界·冰遁,很容易打乱队形的啊!
而且说好的魔法少女,为啥你变成巫女了,你的库洛牌呢,你的可鲁贝洛斯呢,还有你的好闺蜜知世·苏呢?
路明非看着步步送尸守登天的绘梨衣,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根完美还原的鸟头法杖,非常怀疑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唯一的作用就是给魔法少女变身提供防偷窥圣光特效。
不过,绘梨衣这模样还挺好看,虽然从没有表情的呆萌吃货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巫女,但战斗力着实喜人,让他们提前下班。
突然,他耳朵微动,超强的视力捕捉到了女孩儿轻轻颔首的动作,也听见了这片仿佛静止的空间内响起细微的、轻柔的、动听的哼唱,那旋律莫名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
很快,绘梨衣一路雪花带冰屑来到路明非等人身侧,手中鸟头法杖微微上抬,朝着那群被限制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尸守挥下。
“哗——”
瞬间,雪花满天飞舞,细碎的冰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银光,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落在化作银色荆棘的海面上,画面美的让人窒息。
看着在雪花下更显神圣的女孩儿,路明非总算想起了绘梨衣哼的是什么歌了:“这不是《新世纪福音战士》的片头曲吗?”
怎么,你也打算把队友全部送走吗?
他的话刚一出口,身上的铠甲便化作蓝色荧光消散在夜空,视野也回落到了应有的高度,而旁边两人同样如此,在红光和绿光闪过后便现出原形。
路明非和恺撒一样,都是光着膀子,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恢复,但肌肉因为充血依旧鼓胀,看上去男子汉气息爆棚。
恰好此时,绘梨衣面若冰霜的小脸转了过来,原本她还在轻声哼唱着《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岂料一具称得上结实健硕的流线型身躯骤然闯入那无悲无喜的瑰红色眼眸中。
瞬间,女孩儿白皙的小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宛如神从天空俯瞰人间的眼神和表情也转化为好奇与淡淡的疑惑,歪着脑袋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路明非,白里透红的小小脸没有半点羞涩。
而路明非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男孩子光着膀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被绘梨衣这么仔细像是在玩找不同游戏的眼神看着,硬是给他看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双手下意识的就环住比恺撒要小上几号的胸大肌,满眼认真地教训绘梨衣:
“女孩子不可以盯着男生的身体看,小心长针眼!”
话落,他摸出一件战狼同款体操服套在身上,隔绝了绘梨衣那满是探究和好奇的目光。
一旁的恺撒见状不禁瞪大了双眼,伸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掏了掏,只掏出一团皱皱巴巴被水泡湿的餐巾纸。
河神使者体验卡结束的金发少年,拿着他那根重新变回铁棍的海皇三叉戟陷入沉思,怀疑自己是否被区别对待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这样这样……然后这样……”路明非很认真的重复一遍,动作神态认真的像是在千禧年的春晚舞台上表演如何将大象塞进冰箱。
恺撒望着手中多出来的衣服陷入沉思:“……”
怎么,他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
不等他表示抗议,另一边有个女孩儿背着猫包快步跑了过来,知世……啊不对,头发和衣服都湿透的苏茜气喘吁吁来到绘梨衣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稍微喘匀气后才带着点小小的不加掩饰的担忧道:
“怎么跑那么快,你快吓死我了?”
刚才在山腰的避雨亭中,苏茜拉着绘梨衣不让她乱跑,岂料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心悸感后,她突然挣开自己的手,直接踩着石阶三步做一步飘下了山,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极了武侠片中飞来飞去的潇洒女侠。
苏茜可不觉得飘逸,只担心她跑太快万一脚滑了摔下去该怎么办,而且那边的战斗还未结束,要是遇到怪物受伤了该怎么向路明非交代,自己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于是她也一路小跑着下了山,好在当时雨势不大,她穿的还是防滑鞋,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红发巫女弹指间尸守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幕。
虽然心里为绘梨衣的强大感到震惊不已,但终究是心里类似妈妈对待不省心女儿的担心占了上风。
她其实也是个好强的女孩,可更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都是善解人意让人信赖的一面,就像此刻她明明也有着面对危险无能为力只能当旁观者的小小失落,但更多还是为小伙伴的强大而感到由衷高兴,她脸上挂着赞叹的笑容:
“你们好厉害,竟然把那么多的怪物都消灭了。”
刚才位于高处,她借着雷光和爆炸产生的火光看见了海面上数之不尽的尸守,当时想着这么多的怪兽就算是军队来也得打上小半天,楚子航和路明非只有两个人怎么可能对付的过来。
咦,这里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暴露狂。
苏茜这才注意到在一旁摸着口袋怀疑人生的恺撒,礼貌的移开视线,落在面容冷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楚子航身上。
“很累吧?”
“还行。”面对少女关切的目光,楚子航点点头表示自己无碍,唯有隐藏在发间的眼中藏着几许疲惫之色。
他伸手摸出一件长款风衣递给这个浑身湿漉漉,几缕发丝散乱贴在苍白面颊上的少女:“穿上吧,小心着凉。”
尽管因为绘梨衣的“魔法”,此时淅沥小雨已经停止,但海上的坚冰仍在肆意散发寒意,温度较之先前降低了起码十度,而苏茜原本穿在身上的防风衣早已湿透,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感冒着凉。
短发少女明亮的眼眸微动,视线落在少年俊美的脸上,轻轻点头:“谢谢。”
旁边的绘梨衣看着这一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战斗巫女服,不知该怎么变回原来那身,刚刚她只是想着要消灭龙形尸守,法杖便自动替她将身上的衣服重构成了现在的模样。
没等她想明白,路明非已经凑了过来,手里递过来一双老夏头同款人字拖:“刚才那一下,消耗大不大?”
绘梨衣穿好鞋,闻言下意识地就要摸自己的写字本,但刚才急着赶路她顺手就扔在山上的避雨亭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是眼中又有几分犹豫和担心,低头看着自己握住鸟头法杖的手,似乎害怕着会出现不好的变化。
路明非敏锐捕捉到了女孩儿眼中的难色,绝口不提自己的次元口袋里还有写字本和签字笔,静静等待着绘梨衣开口说话。
方才在风鹰铠甲的加持下,女孩儿的哼唱他听的格外清楚,声音轻柔甜美像是只可爱的小画眉。
只是还没等绘梨衣下定决心,旁边刚换上长风衣的苏茜提起放在地上的背包,从里边取出了她落在避雨亭的写字本:“你的纸和笔,别忘了。”
看着有些湿润的写字本,绘梨衣面露感激地看了苏茜一眼,随后接过纸笔刷刷刷写了起来。
而路明非则是有些那啥疼,苏茜什么都好,就是贤惠过头了,好不容易有了让绘梨衣开口说话的机会,硬是被她的温柔体贴给破坏了。
算了,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吧。
他摇摇头,露出个释怀的笑容。
反正他们此行只是杀了一条孽龙,还要返回东京去消灭猛鬼和魔王·强稳·酱男,后续机会多的是。
而且他清楚记得,绘梨衣使用力量后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是身体出现了后遗症,还是力量带来的副作用?
刚才那一击必杀的力量是绘梨衣的言灵,还是老夏头给予的特权?
她明明会说话,但是坚持使用文字交流,又是因为什么……
将心头的疑惑暂且放下,路明非凑到绘梨衣身边看她发表协同战斗的感言:
“消耗不大,比以前要轻松。”
“……有进步!”
恺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路明非他们成双成对,不是凑在一起写写画画,就是蹲在地上看猫有没有受伤,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甚至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冷。
摩擦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臂膀,刚想说点什么找点存在感,就看见路明非一拍脑门,望着远处的黑石官邸出声道:
“不对啊,为啥咱们在这打半天了,那房子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明明那是镇压孽龙的封印,怎么孽龙都出来了封印还没半点损坏,难不成是道具组准备的封印材料过于粗制滥造,被地震随便意思两下就破了?
恺撒听完路明非的介绍,心中感叹这跟坚不可摧的马奇诺防线有什么区别,都是花费重金制作的防御工事,结果一点屁用没有。
等恺撒穿好衣服,五人结伴前往黑石官邸,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顺便帮慷慨就义的管家先生收尸。
等他们抵达黑石官邸,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痕迹,甚至连之前路明非留下的脚印都被擦了个干净。
“什么情况,难不成尸守还担心自己弄坏了赔不起?”路明非吐槽,明明渔港停靠的渔船都被它们祸祸沉了,怎么这造价不菲的大别墅就完好无损:“怪物的世界也讲究尊卑贵贱吗?”
“龙族的等级制度比封建王朝更加森严,贵族对普通龙类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以对它们生杀予夺。”恺撒解释了一句,“实力越强代表血统越强,也意味着它们的地位越高,龙族和混血种的社会都是唯血统论,一切以血统尊卑将人与龙分成三六九等。”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楚子航和路明非都是若有所思,猜测在恺撒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甚至让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走入黑石官邸大厅,两只肥猫突然从苏茜怀里的背包蹦了出来,一溜烟钻进了壁橱的小窝,埋着身子虎视眈眈看着这群“入室强盗”。
“嘿,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要不是我们把你俩带走,那群尸守早就把你们大卸八块做成猫饼吃了,还敢瞪我,两个小没良心的。”路明非碎碎念着,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响动,接着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中年大叔缓缓朝他们走来。
那锃光瓦亮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步频和步距以及手臂摆动幅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格外感激与尊敬。
木村浩在三米远的地方驻足,而后迎着路明非惊疑不定的目光躬身行礼:“感谢诸位的帮助,让热海免遭劫难。”
“呃……”路明非看着九十度鞠躬充分发扬日本躬匠精神的管家先生,很想问一句你怎么没死,但心里到底承载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终究没把这颇为无礼的话说出口:
“不用客气。”
“呵呵,为了报答诸位的恩情,我准备了温泉和美食,还请诸位少爷小姐莫要拒绝。”木村浩笑着侧过身,示意路明非等人跟他一起去洗漱。
主人的吩咐是一切听从贵客的要求,那他便依令行事,将这五位小客人当做贵宾接待。
虽然他不清楚在自己昏迷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过程并不重要,结局是好的就行。
路明非见管家先生绝口不提怎么鱼口求生的事儿,也不好追问,反正不要钱,管他那么多。
再者说了,他们为了消灭尸守潮一晚上都在高强度作战,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黑石官邸有几个室内温泉,三男两女分开洗漱,而木村浩则亲自下厨。
就在五位少年勇士沐浴更衣泡在温泉洗刷疲惫的时候,远处的导演组也停止了拍摄,夏狄将拍摄的精彩战斗仔细收好,大手一挥示意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首席摄影芬格尔可以和Eva双宿双飞了。
看着突然消失的无良导演,被迫加班的芬格尔甩了甩湿漉漉的灰色长发,愤愤不平道:“冒雨拍摄到深夜,连个加班费都没有,这要是在美国早就有工会找他麻烦了。”
因为身体原因依旧清爽干燥的Eva无奈笑笑,轻柔将男友搂紧自己怀里,取出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拭着头发和脸颊:“好了,小心被夏先生听见,回头他又来找你麻呜……”
“宝贝慎言啊,被他听见会觉得你在说他小心眼的。”芬格尔听着Eva的危险发言,瞬间站起身堵住了她剩余的话。
抿了抿唇,Eva脸颊闪过一道浅浅粉红,捏住男友的厚脸皮轻轻掐了掐。
“嘿嘿,走吧,咱俩去过二人世界,羡慕死那个大龄单身汉!”灰发扎成狼尾的男人牵起女友的手,漫步在清凉的热海公路,携手前行的画面是每一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梦里又迅速破碎的回忆。
曾经两人在校园并肩而行,在图书馆相互指导,在教学楼的天台热情拥吻,在宿舍门前不舍拥抱分别……
后来的卡塞尔学院,只剩下一匹受伤的孤狼,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难以自拔,在每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缅怀逝去的她。
好在,他遇到了一个好老板,让心爱的女孩儿回到了自己身边,能像亘古流传的《诗经》所述那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待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某个慵懒的身影重新出现,将小本本上新添的一行字划去,嘴里嘀咕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