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卢植,再看看卢植所指的地方,张温特别想要提醒卢植,他所指着的地方是自己的府邸,不是他的卢府。
可这话别说到嘴边了,他连想都之感微微想一想,生怕卢植一个瞪眼让他在门口丢了自己的面子。
这位可是海内名儒!
“卢公大驾光临...这温必须要亲自迎接的...”张温刚刚开口就觉得这话好像有些不太好,毕竟这哪里是自己迎接。
这完全就是对方在自己的府邸迎接自己。
但是这话...最后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开中门,请卢公入府!”
张温赶紧改了自己的口吻,然后让人将府邸大门打开,忽略了那门口一群拜访之人,直接将卢植请了进去。
那样子当时恭敬得很...
进入了府邸之后,卢植并没有率先开口,而心中有些不安的张温自然也不敢主动开口说什么话。
两个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就连一旁的茶汤都已经快要熬干了,那卢植终于再次看向了张温。
这一次,那张温的腰杆子,都忍不住挺直了。
“陛下既然任命伯慎为车骑将军,统帅西北大军,那今日老夫就在这里恭喜伯慎了。”
“子干...子干过誉了,其实老夫也觉得...陛下让子干担任大军统帅才是...”
“伯慎当真如此认为?”
这一句话让那张温再次尴尬的愣住了,只是客气客气的张温当然不会真的如此认为,可他又不敢继续多说什么。
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仅此而已。
“今日老夫前来不是想要和伯慎说这些无用的客套话的。
只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伯慎,希望伯慎能够听进去。”
“子干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说,老夫洗耳恭听!”张温直接轻笑一声,然后朝着那卢植就躬身行礼,轻声说了起来。
“伯慎能够得到车骑将军的位置,能够以假节的权利前往西北接替义真自然是圣眷在身。
这一点老夫无话可说,但是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别人的功劳,老夫也不太好说!
今日老夫来找伯慎,就是想要问一问伯慎,你对那张让和赵忠两人是怎么看的?”
“.....”张温听到了卢植的话语之后,脸色自然是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
毕竟这朝中他的地位是不错,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容易得到怀疑。
他已经是司空了,在继续升迁下去,那岂不是比皇甫嵩还容易封无可封?
虽然不用担心功高震主,但若是真的说到合适的话。
不管是卢植还是这一次从平定黄巾之乱中崛起的诸多将领,都比他张温更加的合适。
而且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张让和赵忠在中间说话了,这才让他有如此机会。
所以...
但即便是如此,张温也不敢开口承认,他也不能承认。
“子干这话...那张赵两人,虽然是陛下身边的亲信,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天下皆知。
就算是让老夫说...老夫也不过就是旧事重提罢了。”
张温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又不敢不说,最终用这种含糊其辞的办法,似乎想要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
而卢植再次看了那张温一眼,那锐利的眼神让张温心中有些发慌,不过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其他。
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伯慎说的不错,他们的事情天下皆知,的确是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不过老夫想到了一些传闻,如今心中有些感慨的。
那义真也是可怜,他今日之事竟然和老夫当初如出一辙。
之前义真名望不俗的时候,据说那张让也是对他颇有几分好感,还专门让人去找过他。
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让义真对他有所表示,或者说让义真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但是义真是何等脾气,那从战场上杀出来的脾气,如何会给一群阉宦面子?
结果就是张任派去的小宦官别说让义真低头,结果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被义真一顿责罚,然后直接辱骂回去。
这鲜明的态度是义真的脾气,只不过可惜了。
这班脾气也是让那张让知道义真虽然骁勇善战,但终归不是自己人。
这一次义真的事情,恐怕那张让出力不少啊。”
“....那...那张让当真是可恶的。”张温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着面前的卢植,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是卢植却是并没有给他的这个机会。
在张温有些尴尬的附和了两声之后,卢植的话语也就再次开始了。
“如果说张让是因为义真不给其颜面,这才让他心中盛怒的话。
那赵忠这家伙...呵呵呵呵....和他的仇恨就严重得多了。
不知道伯慎是否听说过?”
“这...这的确是...”
“伯慎是司空,朝中大小事情,你总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吧。
这件事情,闹得可不小呢!”
“.....”
张温看着面前的卢植,最终还是没有见那句话说出来,因为他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仇怨的确是知道的。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清楚!
那皇甫嵩总归当了没有几个月的冀州牧,他就在冀州干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他上疏请求免除冀州一年赋税,然后大力恢复冀州民生。
这是他对冀州的补偿,也是为了让冀州的百姓感念朝廷,同时让百姓们忘记当初他点燃了黄巾军粮草的这件事情。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但是那其二....
他当初征讨张角的时候路过了邺城,然后发现赵忠宅子有些大的过分了,然后一封奏疏给他捅到陛下那里去了
赵忠已经是服侍过两代帝王了,之前在先帝的时候还算是有所收敛。
自从是跟着如今的那位陛下,尤其是被那位陛下称之为阿母的时候,他就越发的疯狂了。
赵忠是少年入宫,因为机敏先帝看重,之后跟着先帝参与了那诛杀跋扈将军梁冀的事情。
从此也因为这件事情功封都乡侯,并且得到了先帝的看重。
之后当今的这位陛下上位之后,便让张让和赵忠彻底崛起,对其无比信任,甚至将官员升迁和任命的事情都交代了出去。
而这里面的利润之大,可想而知!
张让赵忠也因此而大发横财,黄巾之乱为何刘备在公孙竹的三言两语下就放弃了那即将到手的功劳和赏赐?
说到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当初皇甫嵩可谓是平定叛乱第一功,这半天大的功劳得到了冀州牧,得到了槐里侯,得到了这些赏赐和权利,那是合情合理的。
但如果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那就要交钱。
数量自然也是不少的,中常侍张让向他索要五千万钱,足足五千万钱让皇甫嵩直接将人给轰了出去。
而得罪了张让是得罪了宦官,那皇甫嵩也不介意再得罪另一个赵忠了。
这才出现了赵忠宅院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真正能够撼动赵忠在当今陛下心中的地位。
可是...却也是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用赵忠的话来说,“皇甫嵩这这老东西是在可恶。
他在外面打仗就好好打仗,总是闲得没事盯着自己宅子干什么!
他这是嫉妒,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那群该死的黄巾贼都没有动他的宅子,他皇甫嵩闲得没事儿干捅上来干什么。”
赵忠的这些言论自然是不会被外人得知的,但是他对于皇甫嵩之间的恨意,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而这些事情让皇甫嵩这么一搅和,那作为大汉朝中一等一的宦官,赵忠和张让对皇甫嵩的感觉都十分的差。
他们最终做出如此举动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
此时张温不敢将这些话说得太过于明白了,他沉默不语的态度也是让他面前的卢植真正明白了过来。
卢植没有继续逼迫他什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从那独脚凳上站了起来。
看着那沉默不语,脸色青白不定的大汉车骑将军,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对于张温的选择,卢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一个宽于律己严于律人的人,他也不会说什么张温这般做有辱祖宗什么的。
毕竟就算是他这么说了,恐怕张温也不会承认。
最后吵吵嚷嚷下去,卢植也不想让人看了笑话。
他只是很淡然的走到了张温的面前,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张温,然后才轻声开口说道。
“老夫知道伯慎你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今日老夫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想要告诉伯慎,这军中不同于朝中,你若是想要真正让将士效命,就必须要有车骑将军的模样。
这般文雅,是行不通的!
军人有军人的规矩,将士有将士的骨气。
老夫能够帮你的不多,这些话,只希望你能够真正听进去。”
说完,卢植便直接转身离开,只是在最后那张温想要起身相送的时候,他再次抬手阻止了对方。
“记住,军中看的不是假节,更不是什么车骑将军!
军中,尤其是西北的军中,看得是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