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汉的皇帝，此时的刘宏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不过才刚刚十三岁的孩子，他的脸上忍不住有了一些惊讶。
或许是在惊讶于这个毫不犹豫的答案。
又或许只是在惊讶于这个答案的本身。
总之，刘宏这一次对自己的儿子有了全新的认知。
看着面前的刘辨，这个自己的嫡长子，或者说这皇室的嫡长子，本应该是天命所归的大汉皇太子。
刘宏的神情变得十分诡异，原本来说，他应该对这个孩子无微不至，对他好生教导，让他熟悉朝廷政务，让他跟着自己在朝堂之上接触自己所需要做的一切事情。
甚至于....这大汉朝堂的衮衮诸公，满朝文武都应该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敬畏才是。
可是不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甚至都没有可能发生！
他是皇子，但这个皇子从一出生，似乎就没有享受过任何皇子该有的待遇。
而这一切的原因，和他的母亲离不开关系。
最起码刘宏自己一直是这般认为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这个儿子，自己实际上的第一个儿子，他应该得到自己的全部宠爱才对。
可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自己的皇后，这一切都变了！
哪怕刘宏如今已经是重病垂危，命不久矣了。
但刘宏脑子仍然是非常清醒的，他在病榻之上忍不住回首自己的一生，嘴角莫名的露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他突然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去了九泉之下，见到了历代先帝之后，有先帝问他可是一个好皇帝的时候，他要如何回答？
刘宏思索了许久许久，他自己恐怕都会觉得问出这话的人是在嘲讽他。
刘宏是荒唐，但是又不傻。
他做了什么事情你给他自己不清楚么？
任用宦官，甚至将他们称作阿父阿母，再兴党锢，让无数名士朝臣被打压流放，重用外戚，让一屠户出身的何进身居大将军之高位。
剩下的卖官鬻爵，安于享乐，那就不说了，作为皇帝就算是有些小爱好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可还有前些年...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被太常刘焉说动重启了州牧制，亲手将大汉的州府郡县交了出去。
甚至，迎来的不是那些人对子极大感恩戴德。
而是诸如王芬那等恶徒！
那些人竟然拿想要对自己做出来那忤逆谋反的恶事。
刘宏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代名君。
至于自己设立西园八校尉的时候做出来的一些举动，比如最后将身边的亲信宦官蹇硕为上军校尉统领诸部等等。
他甚至都觉得这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就这些事情干出来，刘宏昏聩不昏聩先放一边，他又不是傻，他还不知道自己日后在是书上会是一个什么名声么。
但是...刘宏直到自己不是一个明君，可他就不能做一个好人么？
对此刘宏恐怕也会嗤笑一声，大汉皇帝....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人？
刘宏现在都记得，自己从永康元年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十一岁！
在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刘宏就进入这京都之中。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便生活在了漩涡之中。
从当年的永康元年直到现在...他刘宏应该已经当了足足二十二年的皇帝了。
二十二年，不是二十二天！
这些年自己亲眼见到了许多事情，也亲自经历了许多事情。
叛乱，谋逆，党锢，异族入侵，百万流民反叛....
这一次又一次的变故都在他的身上发生过了，可任凭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他仍然是将自己的地位变得如此稳固。
所以....他是一个好人么？
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毕竟，好人怎么可能当上皇帝？
作为大汉的皇帝，他不称职，作为一朝天子，他在品格上很明显也不称职，甚至于，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温文尔雅，端庄大气的宋皇后，当年纵然不得宠也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只不过因为糟了渤海王的鱼池之灾，被王甫那厮直接诬陷，非但废除了后位，更是落了一个凄惨下场。
而主导着一切的看似是王甫，可刘辩的生母，自己的皇后又在这里面扮演着一个什么样子的角色？
还是那句话，昏聩不昏聩的放在一边，刘宏绝对不是一个傻子，他很多事都看的十分清楚，只不过他看见了，不想说罢了。
大将军何进的出身的确不是简单的屠户那么简单，可他的出身又如何能够和大汉的名门望族相比？
自己想要一个外戚，需要一个皇后，有那么多的名门望族，那么多的大家闺秀，自己为何就选择何进，选择了他们兄妹？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需要何进这么一个滚刀肉在朝堂上为他披荆斩棘，也需要这么一个混不吝充当自己的急先锋。
或许他并不是那么的好用，总比没有的好。
而何氏似乎也将自己的想法完成的很好。
但当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尤其是自己对待皇后的心思，不过就是爱屋及乌罢了。
之前他在面对朝堂的时候，他可以重用何进做大将军。
如今当这份儿宠爱和需要转变为了恨的时候，那么刘辩也就成为了另一条被波及的池鱼。
当王美人死在了自己的寝殿之中，当刘宏看到自己的儿子刘协在王美人的尸体旁边犹自酣睡的时候，刘宏就真的恨极了这位皇后。
相比较于刘辩这个从小被何皇后养在了外面道观里，自己都没有见过几次的儿子，他还是更加的喜欢那个被自己亲手抱到后宫深处，董太后身边的小儿子。
那个聪明伶俐，仿佛能够透彻自己心意，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儿子。
此时刘辩一句“普通人”虽然让刘宏感觉到了错愕，却并没有让他对这个儿子生出任何的怜悯或者愧疚的情感。
反倒是在听到了刘辩的回话之后，刘宏似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普通人，最重要的就是兄友弟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