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赫然发现,桌上的几道菜肴,除了父王最喜欢吃的炒豆子之外,剩下的几盘,竟然也都是豆制品!
豆腐、腐竹、千张、豆皮。
“父王您这是?”
李英杰皱起眉头。
虽然他立刻就想到,这些东西都是杨林发明出来的,但还是不明白,父王此举何意?
“儿啊,桌上这些菜你都吃过吗?”李景忠笑呵呵问道。
李英杰当即点头:“嗯,自从这些豆制品传到咱们楚州,儿子就都尝试过各种烹饪方式,那个豆腐煮汤滑嫩,千张用猪油炒制,劲道爽滑,不过父王,儿子还是不懂您的意思。”
李景忠笑了笑:“你看这满桌菜肴,半年前可是没有的!”
李英杰再次点头。
杨林能在半年内发明出这么多新奇的食物,很不简单!
但他还是不明白父王是什么意思。
“半年,只有半年!”
李景忠仿佛自言自语,再次拿起筷子。
而这一次,不是吃他最喜欢的炒豆子,而是逐一尝起了桌上的其他菜肴。
煎豆腐、炒千张……
他逐一品尝,露出满意的表情。
李景忠一边吃着,一边轻声念叨着:“而事实上,半年内他鼓捣出来的东西,远不止桌上这些。”
“除了你说的那个水泥、钢铁,还有太多太多,比如那种强如天雷的武器,比如一文钱十张的纸。”
“还有盐!”
“你姐姐胡闹,买来的那批粗盐,上午商人已经送到咱们王府了,他还带来了江河县乃至平原郡,盐价已经降到了七文的消息!”
说到这,李景忠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儿啊,父王想说的是,半年的时间,他就做到了这些!如果给他一年、两年、十年呢?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大乾会变成什么样?这餐桌上,又会多出什么新鲜的东西?”
李英杰张了张嘴。
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是啊,这才半年多时间。
若是假以时日,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那个杨林,父王从来也没小看过他,不然父王也不会明知道那个杨林娶了十房老婆,还让你姐姐下嫁与他。”
“父王之所以说,你被杨林骗了,是因为你还是没看清杨林这个人。”
“或者说,你没能看清他的野心!”
“他托你给我带话,并且当着你的面,故意给你展示出他的底牌,你真的以为,他是想让咱们依附于他?”
李英杰有点懵。
杨林就是这么说的啊!
自家如果真能依附于他,对杨林来说,自然是如虎添翼。
这么巨大的利益,难道还不够吗?
李景忠笑笑:“儿啊,你是不是觉得,杨林此人,虽然很有才华,但为人冲动莽撞,并且缺少城府?”
李英杰毫不犹豫点点头。
说实话,他既佩服杨林,又不服杨林。
他佩服杨林那些发明,那些奇思妙想。
而不服的,则是杨林的表现太过锋芒毕露,不懂隐忍!
如果是他的话,他认为自己能比杨林更有城府!
“唉!”
李景忠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所以说,你被杨林唬住了。”
“你认为杨林只是个一个枭雄?错!大错特错!杨林他不是枭雄,而是古往今来,可与圣贤比肩的天纵之圣!!”
李英杰目瞪口呆。
父王的这个评价,也太高了吧!
他承认,杨林确实很厉害。
他还是有些不服。
“儿啊,你现在看到的,其实都是杨林希望你看到的!一个不懂隐忍,缺少城府的人,怎么会有现在的成就?”
“难道你还怀疑,那位女帝陛下的眼光么?
李英杰不由身子一颤。
是啊!
他恍然大悟。
“可是,杨林这般故意展露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英杰诧异的看着父亲。
“削藩!!”
李景忠平静,而又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李英杰瞪大眼睛,满眼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虽然说,皇权为了集中,很少有皇帝不想削藩的,但大多皇帝也只是想想,为了稳定,都会一拖再拖,一忍再忍。
可问题是,他现在连天下还没打下来呢,甚至那个什么保卫队,还只是龟缩在小小的靠山村里。
竟然就能想到削藩了?
“怎么?你不信?”
李景忠苦笑一声:“你怕是还不知道,他那个保卫队的真正战斗力吧。”
“这段时间,父王特意派人前往南阳打探过。”
听到这,李英杰猛地瞪大眼睛,震惊道:“父王说的是永王叛乱那一战一千对十四万?那不是以讹传讹吗?”
即便不懂兵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一千人打败十四万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
“不!”
李景忠叹息一声:“从打探的结果来看,传言非虚!”
李英杰双目圆瞪,眼中尽是惊恐。
这种一看就是假的传言。
竟然是真的?
“所以儿啊,那杨林其实根本就没把任何藩王放在眼里,哪怕是京城那位,也是一样。”
“他之所以没急着动手,父王猜测,一来可能是根基不稳,二来则是人才有限,就算打下天下,也很难治理。”
“而他之所以让你带话,是因为他看出咱们父子的野心!他不是真想要和咱们结盟,也不是真的需要咱们依附于他,而是想要逼反咱们!”
李英杰目瞪口呆。
“藩王势大,无论谁执掌朝政,都是心腹大患!皇帝可以暂时隐忍搁置,但他的魄力显然更大!他想要趁此乱局,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扫平所有藩王!永绝后患!”
李英杰张大的嘴巴,已经足够塞下一颗鸡蛋了。
杨林所图,真的这么大吗?
“所以父王,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英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李景忠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大势面前,唯有顺应大势者生,逆势者亡!”
……
夜色幽幽。
船队已从清溪河,驶入了黄水。
“啊嚏!”
船舱的房间内,正在看书的杨林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谁念叨我呢。”
紫衣赶忙拿来一件衣服,为杨林披上:“水上风大,公子小心着凉。”
杨林紧了紧衣服,也握住了紫衣的手:“什么时辰了?”
紫衣看了眼桌子上滴漏的铜壶,说道:“亥时三刻了。”
“亥时啊……”
杨林捏着下巴,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村里差不多也该动手了。”
紫衣大吃一惊:“什么?动什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