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内奥数竞赛的复赛，其实就是午后的一场考试。而从本市到省城，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因此学校的安排就是大清早包车出发，中午吃过饭后稍事休息，便开始比赛。下午复赛结束就坐车回来。学校包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
参加复赛的有三位学生，跟着去也有三位老师。除了主要负责的鲁老师以外，还有沈岚和魏俊坤的班主任，以及许哲的数学老师，那位尚且还算年轻的赵老师。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初一就能闯到复赛啊……”赵老师在车上感慨道。
许哲笑了笑：“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
话音未落，鲁老师就点破了他的谦辞：“别扯什么运气好，学得好就说学得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老师又说：“你这次期中的成绩也还是那样。我觉得，你就这样保持下去，高中肯定能上省城的实验吧？”
省城的第一实验中学，只有高中部，也是省内公认的顶尖高中。
许哲点了点头，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孔。
那是前些天的放学路上，那个说完‘以后是不是就没法跟你一起上高中了’就一脸委屈的小青梅。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失神。
但问题在于，为了和她在一块，自己愿意留在本市上高中吗？
到了高中阶段他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轻松，势必要为了上大学而努力。上一世他上的学校在二本里也算是平平无奇的那种，而这一世当然要尽可能上个更好的高校。他很清楚，学校越好人脉就越有价值，创业的时候也更容易争取到好的条件。
可是，如果初中阶段就创业到一定规模，那么上什么样的高中，什么样的大学是不是也就无所谓了？
“不，不太可能……”他近乎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着。
初中阶段的创业，在他想来，能达到几万、几十万规模就谢天谢地了。前一世他也关注过游戏创业者，那成功率实在是感人。就算自己有了先知先觉的优势，他也不觉得能够一下子搞出爆款。
爆款之所以能爆，除了时间的积累、技术的沉淀，还需要幸运女神的垂青。他觉得不能太乐观，还没做起来就先去想象成功的样子。
于是许哲只能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无声地叹了口气。
鲁老师忽然提醒道：“孩子们，好好休息，在车上睡一觉吧。下午比赛做题的时候要是犯困，那可就麻烦了。”
一贯有着雷厉风行气势的老教师，此时哄三个孩子睡觉，语气却变得像是个和蔼可亲的奶奶。
————
午餐之后，许哲去了餐厅的洗手间。
他站在小便池前，刚刚完事，提起裤子，就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在这里摁住他的人，是魏俊坤。
许哲：“洗手了么？”
魏俊坤：“我又没上厕所，干嘛洗手？”
许哲：“你不上厕所来这干什么？”
魏俊坤沉声道：“我想跟你聊聊。”
许哲：“在厕所里？”
魏俊坤：“对，就在这。”
许哲：“那我先去洗个手吧。”
魏俊坤侧身让开，看着许哲走到洗手台前，开了水龙头。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和沈岚，应该还没开始吧？”
许哲慢条斯理地洗着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魏俊坤：“我只是想说，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这次比赛完了以后还要回去准备中考，然后还要适应新的高中……总之就是，我们没有时间和空闲聊什么别的。”
许哲关上了水龙头：“所以呢？”
魏俊坤：“所以你就算和她暂时在一起，很快也要分开。没什么意义，真的。而且马上就要中考了，你难道真想影响沈岚的复习，影响她的中考吗？”
许哲：“嗯，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跟我说话的？”
此时许哲虽然洗完了手，却并没有转过身面对着魏俊坤。他只是看着镜子，盯着镜子里的学长。
魏俊坤：“啊？立场？”
许哲：“这些话，要说也该是沈岚跟我说。就算她不说，那也应该是她爸妈，或者学校里的老师、校领导也行。你来跟我说这个，你凭什么？”
魏俊坤：“我……”
许哲：“你问过沈岚的意见了吗？我如果现在就去告诉她，你跑过来跟我说了这些，她会怎么想？”
这话刚讲完，许哲就看到镜子里的魏俊坤瑟缩了一下。
很显然，这哥们害怕了。
许哲叹了口气：“你做题的时候挺聪明的啊，怎么涉及到人际关系就顾头不顾腚呢？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说服不了我，而我拿你的话去问沈岚，就会让你下不来台？”
魏俊坤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刹那之间，许哲已经想好该怎么反击了——对方是双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左胳膊，那么自己只要猛地一挥动左手，就能带偏对方的重心，然后右手锁喉即可制服。
可是下一秒钟，魏俊坤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让他意识到，这哥们并不是谈不拢恼羞成怒暴起发难，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破防。
“许哲你千万别告诉她！我跟你说，我喜欢她三年了，三年了啊！从初一分班第一眼我就喜欢她，好多次好多次找她问题，装笨还是耍聪明我都尝试过了，可她就是从来不多看我一眼！不像你，刚才坐车那一路上，她一直都在偷看你哇啊啊啊啊……”
许哲：“……”
魏俊坤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就差没拿他的手抹自己的眼泪了。
许哲：“这样，你先松开。”
魏俊坤：“我不松开，除非你答应我不要跟她谈！”
许哲：“就算我拒绝她，她也不会跟你谈的。你先松手。”
魏俊坤：“不！至少不要让我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给我留一点希望吧，求你了……”
许哲：“你特么这是求人的态度！？”
就在这时，赵老师也进了男厕所。一进来，他就看到魏俊坤抱着许哲的手不放，顿时瞪大了眼睛。
赵老师：“你们这……怎么回事？我提醒你们，学校禁止的早恋，不仅限男女之间啊！”
许哲忍无可忍：“魏俊坤你特么再不撒手，老子把你脑袋摁马桶里！”
魏俊坤无可奈何地松开手，默默抹起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赵老师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哲冷笑道：“你问他吧，我看他好不好意思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