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湉不以为然的偷偷玩着自己的指甲。这京城权贵家多少新妇,难不成每个人都经过她的训练不成,也没见他们闹出多大的笑话来。再者说了,自己又不入宫,想那些做什么。
就连沈云清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原本以为自己从小就被教养嬷嬷教导一言一行,没想到在薛女官这里仍旧还是不满意。今日一整天的每一个动作都重新学起,甚至连高度时间都必须拿捏的分秒不差,这样才能勉强换得薛女官一个赞许的眼光。几个妹妹更是连完整的礼仪都做不下来,心中也隐隐有了几分不甘。
“这么严格,难怪当年大姐姐要逃跑了。”云欢瘪了瘪嘴,跟云涟小声的咬耳朵。
云涟尴尬笑笑:“三姐姐别说了。”四年前虽然事出有因,但确实是没有跟薛女官说一句就直接跑了,后来想去信王府道歉,但是直接就被拒之门外,于是这几年也没摸准薛女官到底消气没有。万一没有,这个时候云欢提起这件事难保不会引火烧身。
“既然说起你们的大姐,那我也顺便提两句。”薛女官听得清楚,脸上的笑意也敛了起来,“沈云夏是我见过的最为勇敢的女子。”
云涟当场呆住了。自己曾想过千百句薛女官形容她的词:不守规矩,不尊礼仪,上蹿下跳从不肯好好在一个地方坐足半个时辰,甚至还有当着薛女官的面把女则烧了烤家兔,把上好的桐木琴的琴弦给拔了下来修补那把已经破旧的无法再用的弓……自己原本以为薛女官是对自己深恶痛绝的。
“我与你们大姐相处时间并不长,远没有你们对她的了解。可是我却坚信,她是最为不同的。是,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我教她礼仪,教了一天的站姿,第二日见我的时候还是那笔挺的军姿,我就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薛女官毫不顾忌的对着沈家的几个小姐说道。
没有人打断她的话。
“我不喜欢她,就算她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是这句话。她冥顽不灵屡教不改,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姐,不,甚至说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也比她斯文的些。”薛女官面无表情,说的坦荡,“但是,我却佩服她!她天生就不适合在这小小的宅院里打拼,漠北那方广袤天地才是她应去的地方!人人都说她不守规矩,受不了我对她的严苛才向外逃走,可是我却知道根本不是。”
云涟百味杂陈。薛女官怕是没有想到,沈云夏也有一天也会老老实实的躲在宅院里,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学这些原本不屑的东西,做着和前世完全相反的事情。至于漠北,那块广袤的天地,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希望再去了。
还未等云涟表示出自己的感伤,云欢却突然伏在云涟的肩上呜呜的低声哭了起来,哭得让云涟觉得自己前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就知道不是!我大姐姐怎么会是那种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人!”云欢哭的越来越凶,就连其他三位小姐也忍不住侧目,“我大姐姐是个英雄,她从天而降突然出现让敌军吓得溃不成军,带领我们临初把樊城给抢了回来!外面说书人都是这么说的!”
云涟哑然,突然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说书人都是怎么说的,自己还真是想听听。
事实的情况是,樊城被围,紧急军报又传来秦老将军负伤的假消息,自己一时心急,便带了五十府兵,并不从大路潜进樊城,而是绕小道转到敌方后备,假扮盗匪杀了敌军运粮官,并烧了他们的装备补给,粮食则是又给送进了樊城去。敌军没了粮草心性大乱,而自己又是最年少轻狂偏爱惹事的时候,从敌军偷了一套军服,去了那帮盗匪的老窝走了一遭。
后来敌军被临初的主力和那帮实力不容小觑又极重义气的盗匪前后夹击,直接就大败二百里,之后一段时间都在和那帮盗匪互相撒气,斗了许久两败俱伤,临初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剿灭了敌军还顺手招安了那些好汉。只是后来秦老将军觉得这样得来的胜利不是很光彩,于是下令封锁消息,只一句奇袭获胜轻描淡写结束了这场战斗。
只是没想到会被说书人编成那么离谱。
“她这样的人物,我竟不敢相信她居然也有殒没的一天。她一直当我没有原谅她,其实我从未怨过她。若是她在天有灵,也算是了了我自己的一桩心事。”薛女官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来,其实这也是毫不犹豫来沈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要是沈家的其他小姐中,也出一个沈云夏那般的人物就好了。
云欢一直靠在云涟的肩上哭个不停,云涟只好半扶着她送她回自己院子里。三房住的地方在东北方向,还未靠近院门,里面就唰唰跑出来几个丫鬟,手脚极其麻利的将云欢给哄了下来,一个细心的帮她擦着眼泪,一个帮她整理身上穿的衣裳,还有几个则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个老嬷嬷的身后。
老嬷嬷原本笑着的脸看见沈云涟的那一刻就耷拉了下来,不留痕迹的把云欢护在了身后,语气生硬:“多谢四小姐送我们小姐回来。薛先生那里早就放了课,小姐一直没有归来,夫人很是担心,现在看到小姐平安无事,奴婢也放下了心来。”
云欢也有些尴尬,这嬷嬷的意思明显就让人下不得台来,只好张口打圆场道:“吴妈妈,我和四妹妹会出什么事呢,母亲就喜欢瞎担心。我去给母亲请安。”
吴妈妈分明听出了云欢对云涟的维护,眉头皱的更紧:“三小姐,你可是嫡小姐,怎么能和那些随随便便的人瞎混呢?您的身份尊贵,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看您这哭的模样,莫不是给人欺负了?真是反了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家小姐心善,这些狗东西就死皮赖脸的贴上来,真是的。”
岚柚在云涟的身后越听越气,只后悔没把浅君带来,这个时候指使那只猫在那狗仗人势的奴才脸上抓上几把才解气。
云欢急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张嘴解释又被堵了回去,只好略带些歉意看着云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