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味道隐隐有些熟悉,但是云涟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记得这个感觉。
算了不想了。云涟拍了拍手,突然看见手心上有些黑色的粉末状的颗粒,轻轻一捻就变成黑褐的一道,同泥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黛粉?”正是寻常女子用来画眉的铅粉。
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子所用的黛粉?云涟在地上仔细的搜寻着黛粉的痕迹,竟发现那竟然是断断续续的往前,像是在指引着什么一般。黛粉在临初实际上一种很常见的东西,价格低廉,不仅用在女子画眉之上,有些画师也会选择将黛粉加水调制成颜料用于作画。
在你明知道这是一条引诱你走向未知的道路,你会选择前去吗?云涟看了看地上那左一块右一块的黛粉,陷入了沉思。这黛粉铺在地上,线条规律,同泥土颜色极像,行迹也像是人一边跑一边无意识漏下来的模样。
沈云湉躲在树后面,看着沈云涟的动作有些恼怒。她怎么还不走?自己都在这儿待烦了,若是这个时候现身出来,不是正好落了她的口实?心里更是将云涟咒骂了千遍万遍。只见云涟左找找右找找,终于站了起来,看着地上走的很慢,那路线却不是回住的禅院方向。
她要去哪儿?沈云湉愤愤的想了想,经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仍旧是跟了上去。一路躲躲藏藏,险些被云涟给发现,沈云湉暗暗得意了下自己的灵敏与好运气。
“咦?”云涟突然停了下来,地上的黛粉到这里已经彻底没了踪迹。不远处竟然有个古朴的老院子,在这儿还有个浅浅的脚印,隐隐约约是往那个院子里延伸。
云涟的表情凝重。那个院子虽然古朴,但是看上去一点也不破败,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里面散发出的威严之气,让云涟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这个屋子里的人真的需要用那种下作的手段来偷自己的一个镯子吗?
云涟尚在思索着,突然传来一阵清寒的洞箫之声。果然有人在里面。
洞箫声音本就清冷,这院子周围鲜少有人烟经过,更加显得此地空旷萧索。云涟自知此地不能随意进入,于是便打算绕这个院子好好观察一圈,等下次见到牧野临或者秦镶的时候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可是就这么一绕,就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事,不该看见的人。
那人一身甲胄,高高的束着发,右手自然的搭垂着,左手则是一直按在腰间颇为厚实的刀鞘上。双唇紧紧抿着,脸上不带一点笑意,那般严肃而认真的模样,颇为尽责的巡视着周围,注意身边的每一点动静。
方黎。
云涟现下有些慌乱。方黎这个装扮这个动作分明是在守护着什么人,能让他这般守护着的,难不成是宫里的那位出来了?这个院子……幸好自己没有鲁莽直接闯进去。
突然一只手从云涟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是我。”牧野临感觉到了怀中女子的挣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像是一声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叹息。
“牧野临?”云涟呆呆回头,“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牧野临没有回答云涟的话,而且偏头看向了那边一脸警惕的方黎,将洞箫配佩在腰间,皱着眉问:“你来这儿做什么?”说完就将云涟扯了扯,拉进了隐蔽的草丛后面,不至于被方黎发现。
云涟也朝那边看了看,方黎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仍旧是尽职尽责的观察着周围不寻常的动静。云涟不再犹豫,将今日之事简单的同牧野临说了一遍。
牧野临轻唔一声:“原是如此。今日事你还是鲁莽了些。你可有曾想过,若是那人有心要害死你,直接便在那簪子上涂毒,让你接过不久就毒发身亡不是更加方便简洁?那沙弥总归是找不到人的,到时既无人证又物证。又何必这样巴巴的将你引来这儿?”rz90
“约莫是不想让我那么轻易就死了吧。”云涟眼里一道寒光,“方黎现在是禁军大统领,他既也在这儿,还承着个看门的差事,若是我没猜错,那院子里的人应是陛下吧。我若是真如那人所想进了这院子,恐怕就能顶个意图不轨刺杀皇帝的该千刀万剐的罪名了。”
牧野临坐在轮椅上不便起身,赞同了云涟的话,然后将话题一转:“你那簪子恐同阿绝他们族里有些关联。你且收好,过几日我唤你出来将这簪子让他好好看看。”
云涟突然又想起了现下不知如何的岚柚来,还未来的及同牧野临说让他帮手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就听见那边方黎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正赫然朝他们藏身的地方走来:“什么人!”
牧野临随意的嘱咐了两句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动静之类的话,然后推着轮椅缓缓的迈了出去,语气平稳坦坦荡荡:“是本王。”
云涟蹲在草丛后头,宛如一块磐石,就连摇晃都不曾动作。
方黎的脸色缓和了些,对着牧野临拱了拱手:“原来是信王殿下。微臣疑心重了些,还当着院子周围来了些意图不轨的贼人。这里虽然僻静,鲜有人烟,但是小心些总不是什么坏处。”
牧野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分明是坐着的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仪:“方大统领尽职尽责,倒是让本王佩服。本王只怕大统领大公无私,将本王也当成是那狼子野心的贼人给抓了起来,推到父皇面前问罪呢。”
“殿下说笑了。”方黎嘴角弯了弯,没有一点不悦的表情。云涟在草丛里观察着方黎的每一个动作,借着前世对他的了解看的明白,这方黎倒是真的不开心了,“殿下会出现在这儿,最是正常无比的。”
沈云湉不敢同云涟离得太近,自然是没看见云涟被牧野临扯进了隐蔽的草木从中,当下便以为她是进了那个院子。沈云湉倒是没有云涟那般多的思虑,一门心思想着沈云涟进得,为什么自己就进不得?
刚绕了一个圈,就看见方黎正在同牧野临讲话,虽然这是千载难逢的观看这两位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的好机会,但是自己目的还是记得清楚。趁着他们注意力都不在这儿的时候,沈云湉狡黠的笑了笑,一个闪身就窜进了院子中去。
“殿下不好好的待在院内,好端端的跑出来作甚?方才我听见殿下那首萧曲,似乎还未完。方黎虽不善音律,但也明白一首曲子是唱完了结束,还是被人打断的呢。”方黎的目光落在了牧野临腰间佩戴的洞箫上,意有所指。
牧野临危险的眯了眯眼,一向清冷性子的他竟然罕见的发起了脾气来:“方大统领管本王的事也未免太宽些了吧!今日可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本想为生母吹一曲洞箫,吹至一半不想再吹了出来透透气又干你方大统领何事!”
云涟险些惊讶的叫出声来。先皇后在牧野临幼时将已作古,若非整生辰忌日,是不会在宫中操办的。自己隐约记得宫里是做过几次那样的宴,但具体那日却是忘了,经牧野临刚才这么一说,才想起好像确实是这四月里。竟是今日!
济慈寺是最好的凭吊场所,这个院子又那般偏僻不引人瞩目,难怪他和皇上会出现在这里。
方黎的脸上也出现了悻悻之色,身份的差距让他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殿下说的是,是微臣僭越了。”方黎低下头去,左手握住刀鞘的手更紧了紧。
牧野临从善如流,也没有太过为难方黎,而是换了种语气,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主动同方黎交起好来:“不。刚才是本王太过激动,同方统领的口气稍微不妥了些,还请方大统领不要介意。只是今日日子实在是特殊,改日再向大统领赔礼道歉。”
方黎垂下眼眸,说话间又是那般不卑不亢:“微臣明白殿下的心情,自然是理解的,不敢怪罪殿下。”说完顿了顿,又接下去说道,“实不相瞒,今日也是家母的忌日。”
云涟这下才是真的被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方黎的母亲也是这一日逝世的?云涟仔细思索着前世的事。方黎同自己相识四年,相恋也将近三年,可是他从未提过他父母的事。
后来回了京城,大家这才知道,原本以为就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少爷方黎,竟然是北益候方家的独子,正正经经的方小侯爷。他也从不炫耀自己身世,在大家知道这件事后也当没事发生,继续在秦家军干自己该干的活,仿佛身世背景同他一点关系也无。无形中让大家对他的钦佩又多了一层。
云涟当时爱惨了他。他不说自己也不过问,他就是方黎,同家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凭着自己努力在秦家军赚来军功,又踏实谦虚,比着京城那些只知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倒是好了不少。结合着今日这件事来看,又是颇具意味。
方黎是北益候世子,母亲在幼年便去了,这不奇怪。可是跟先皇后……竟然还是同一日?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