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寅猛卫已抵皇城,是否接见?”王振良在饭桌前躬身问道。
赵易执刚用罢午膳,拿起一旁地丝绢,擦了擦嘴:“见,就在皇宫城门口见。”
王振良见赵易执面无表情,不敢多嘴,小跑着去准备了。其实启朝历代皇帝,不少都遭遇过刺杀的,或蛮族,或大盗,甚至就有两位皇帝死于刺客之手。
比起之前的一些皇帝,今天这场刺杀不过十余人,实在是小打小闹了。之前还有皇帝离京被刺杀身亡的,所以才有了皇帝不许离京的规定。想来小皇帝初经此事,情绪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赵易执并不是生气别的,而是生气这次刺杀竟然是李太师谋划的,自己想着要不要顾忌老臣身份留他一命,这李太师竟然还想着先下手为强。这一刻,赵易执是动了杀心了。
未时,皇城城门口。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刻,百名寅猛卫列阵在皇宫城门处,齐呼万岁。寅猛卫本就是军中能征惯战之兵挑选入京,都是各地军中精锐。虽然只有百人,此刻一齐呼喊,气势颇有千军万马之象。
周围的百姓也都好热闹围拢了过来,平日里没得什么乐子,这几日不知怎的,皇宫三天两头有新奇的事,不一会儿,百姓就将皇宫的城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也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凑近,所以城门处倒也还宽敞。
除了看热闹围拢的百姓,一起来的还有大小官员,赵易执没有召见,他们自己就收到了情报,自发地赶过来,像上早朝一样,文武两边站好,寅猛卫山呼万岁之后,因为非在朝中,他们只需躬身施礼即可。
“平身!诸天卫劳苦功高,此去皖城有何所获?报来朕听。”赵易执从轿中下来,扶手示意平身。
寅猛卫的主帅名叫谢为峰,出阵抱拳回道:“回陛下,我等奉命前去皖城,皖城的确水患严重,十室九空,皖城之中生还者极少,多数百姓背井离乡。”
赵易执斜了一眼谢为峰,说道:“还有呢?所有实情一一报来!”
谢为峰一听,再不避讳,竹筒倒豆子一般尽皆说了出来:“李太师的门将孔豹携数百人在皖城滥杀流民,截杀天卫,死于刀枪者,约莫五百余人,以及六名天卫。皖城县令奋力抵扣,已在皖城城墙上被孔豹杀害,芜城县令与孔豹沆瀣一气,搜捕天卫,所幸赖陛下洪福,孔豹一干首恶尽皆拿下。”
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且条理清晰,看来回京路上做了不少功课,打了很多次腹稿了。赵易执如是想着,接着又问道:“此等大事,可有证据?”
谢为峰回答:“有皖城百姓三人,告知部分天卫被杀死法以及尸首所在。经我等探查,所述无误。阻杀我们的兵卒及芜城守军的供词也对应无误。”
“孔豹他还敢杀官!?不知道这是谋反大罪吗?”
“孔豹手下士卒尚有狡辩称县令是盗匪所杀,后与三名少年对峙,更有孔豹副将徐末出首作证,因此可以确定,是为孔豹所杀。”谢为峰说着,一摆手,徐末便被带了过来。
“徐末,朕问你,你们去皖城究竟做了些什么,包括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如实交代!”赵易执盯着徐末说道。
徐末此刻一身盔甲已被扒得一干二净,但是面容一改和孔豹时的猥琐懦弱,跪在地上头昂得高高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抓的敌军俘虏,准备慷慨就义。
徐末也不隐瞒,把一路上的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连江边那个被杀的船夫都抖了出来,当然,处处都或隐或明地表示都是孔豹下令所为。也没有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摘掉,自己做了什么倒也原原本本都说了。
易小刀三人听说老船夫被杀,手中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些,虽然萍水相逢,但是老船夫也算自己第一个知遇之恩的恩主,直到今日才知道老船夫被杀…
赵易执从头到尾听完之后,袖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后世虽然也偶有洪灾,都是军民一心共渡难关,哪还有被杀的灾民?赵易执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多数百姓脸上一脸木然,静静地看着,少数几个笑嘻嘻地指指点点。只有个别百姓动容得哭了起来。而一众大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将陈瑜,孔豹,李常文等人带过来!”赵易执下令道,随后回身坐回轿子上,等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被传唤到城门口处。陈瑜,孔豹带罪之身,身带锁链,被戌视卫押着。李太师则悠悠然地站在一边,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并没有关系。
孔豹右臂尽折,却也锁在了枷锁中,孔豹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没有知觉了。杀天卫的大罪他是跑不掉了,此时他只求尽快认罪伏诛,不要祸及家人才好。
“徐末,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这三位听听。”赵易执说道。
此时三人在场,徐末倒是有些心虚了,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心一横,又将刚刚说的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一样再说了一次。
“陈瑜,刚刚这个徐末所言,你可曾听清?”赵易执走到陈瑜身前问道。
“草民听清了,草民认罪。”陈瑜木然地回答。
“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你输了该如何?”赵易执接着问。
陈瑜呆住了,打赌的时候他鬼迷心窍,只盼望能封官许愿一次,光耀门楣,毕竟皇帝都出不去,还能怎么样?要不是这个孔豹被抓住了…即便派了天卫去又怎样?天卫的话能算作证据吗?天卫连官都不是!只恨这个孔豹…只恨李太师…
“都是李常文李太师指使的,是他!他说皇帝年幼,何苦认错受罚。即便有过他也能保我!”陈瑜疯狂地喊道。诛灭三族,他陈瑜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时候心里最恨的就是教唆自己的李太师,不反咬一口更待何时?
“你呢?孔将军?你有什么话说?”赵易执任由陈瑜在一旁发疯,有戌视卫押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赵易执问向孔豹,孔豹则安静地跪在了地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我认罪。此事不关李太师之事。”孔豹安静地回答,也没攀咬李常文,毕竟李常文要是倒下了,谁来保他的家人?
赵易执点点头,接着向李太师走去。
赵易执看着李常文,半晌说道:“老太师,何苦如此啊…”
李常文坦然地将双手负于背后:“陛下什么意思老臣不是很明白,孔豹的确是老臣命令去的皖城,不过我没让他滥杀百姓,更没让他截杀天卫。只让他先行去皖城查探灾情,他胡作非为,自作主张。与老臣实属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李常文虽然嘴上说着‘请陛下明鉴’,但是那副神情却一点没有受冤枉的委屈感,仍旧是一副直挺挺的样子。
“李太师可是好人啊,来我店里吃饭从不赊账,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是不是冤枉了李太师啊?”
“嘘…小声点,朝廷的事你也敢插嘴啊?小心连你也给拿进去!”
周围的百姓一扫先前的木然,李太师表态完之后纷纷议论了起来,看样子李太师在百姓心中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老太师,那兴许真的是下面的人弄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还有一件事,今天早上朕出宫本想随意溜达一下,就有刺客来行刺朕,所幸刺客已被拿下。刺客供述称是李太师的管家指使,朕也是不甚明白,不妨请李太师召来管家,对峙一下如何?”赵易执说完,挥手示意,多具尸体被抬了出来。王振良盯着抬出来的尸体,发现比天高、唐丸,刘耗子三人的尸首并不在其中。
“陛下切莫听信奸人谗言。老臣府上门风虽是一般,但是仗势欺人这种人,家里人是肯定做不出来的。”李常文一扭头,显然对这件事十分气愤,比皖城水灾的‘诬告’还受了大冤枉一样。
易小刀在寅猛卫队伍中听了李常文这句话,冷笑不止。
赵易执点了点头:“朕也相信不是老太师家人所为,但是刺客一口咬死就是老太师府上的管家指使的。这可如何是好啊?”赵易执一副为难的样子。
“刘三,去,给我把你爹叫过来,陛下要当面对峙,就来对峙一下,以宽君心。”
那个被唤作“刘三”的年轻人应了吩咐,便向太师府赶去。
赵易执笑着说道:“那就烦劳老太师等待片刻了…对了,老太师有没有听过‘刘耗子’这个名字的?应该是外号吧。”赵易执“漫不经心”地说着,说完紧紧地盯着李常文。
果不其然,一听到“刘耗子”三个字,李常文一脸震惊。他如何会不认识,这“刘耗子”就是他府上管家的表弟,时常为府上做些暗里的差事,他都还见过几次。
李常文悄悄地向不远处的一堆尸首偷瞄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是逃不过修炼御神,冥想多日的赵易执。
赵易执出声笑道:“想来老太师应该是不认识了,那个刘耗子啊,嘴还挺硬,一口咬死就说是您府上的管家指使的。朕怀疑幕后主谋另有其人,这会儿正在让亥刑卫严刑拷打呢,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这叫嘴还挺硬啊?这都给我供出来了,小皇帝还假惺惺地。做派一点也不像先皇,实在有点棘手啊…”李常文看着一脸笑容,满面和善的赵易执,心中暗想道。
“陛下勿忧,等下我府中的刘管家来了,当面对峙一番就清楚了。”李常文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赵易执看着李常文油盐不进的样子,皱了皱眉,负于背后的双手,悄悄地打了个手势。
这时,一位戌视卫前来禀报:“陛下,那‘刘耗子’被亥刑卫百般拷问,只一口咬死说是李太师府上管家指使所为。最终熬刑不过,自尽了。”
“自尽了!”赵易执和李常文异口同声,“惊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