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接下来那女子说的几句话,王导冲便一点也听不懂了。
她说的是未来之言,是王导冲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语言,现在在这怪异颠倒的大明混迹久了,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我”王导冲握住黑玉令,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午后,太阳照着绿荫道,道路两侧都是俊男靓女,一股清纯的气息扑面而来,香风吹起,是花香,是少女的香味儿。
两边都是红色的砖石楼。
“我屮!”王导冲再度被幻想震撼了。就像是苦苦在蚂蚁窝里苟活着的工蚁忽然见了日光,就像是一个饱受贫寒折磨七十余年的人在某一刻到了天庭,他见了仙子,见了道童老祖。
这一幻想也许来自他本体的记忆深处,只是灵光一闪,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大令朝着天空中发射去一枚信号。外表绚烂,更要命的是不受阻碍的音波,在阴阳界大肆震荡而远去,哪怕是触碰到物体,能量也不会被阻隔或者减弱半分。
身后是无数看戏的修真者,虽然身上有蓝皮以上装备的不少,但大部分都绝不肯出手,却还是表现出一副焦躁的样子。而王导冲是负责探路的排头兵,前方地界不知通向何方,也许是幽冥。
“你不是诡?”王导冲惊讶于在腐骨城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的存在。
眼前这女子淡然笑了笑,她的咽喉里似乎是系着金线勾勒的大红绫。王导冲见她笑的诡异而神秘,必然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决不能落入那群正道人士之手。便用手狠狠向内砸了一拳,却并不见缝隙破裂。
只好再将炼魄唤出些许来,搬运石块出一个大坑来,让那女子进去躲避着。
王导冲自己独言:“你在这里不要出声,我会尽力周旋。”
说完,便自己跃下了参天巨碑,又骑上飞僵向前走了几步,他显然已经完成了任务。
关沧明面带微笑,像是拍着自家徒孙的肩膀:“很好很好,你这次表现不错,当排头兵能够开路架桥,都十分称职。如今又将大令点燃,我道门有意提点你做个先锋如何?”
王导冲沉默不语。
其实关沧明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和算盘。在多杀多争的阴阳界,找个不认钱却只忠诚于自己的跟班难度该有多么大。他曾经连续带过二十多个少年作为自己的亲信,然而,他们都在诡异袭击中被杀。而关沧明身边暂时没了亲信,可靠的人更是没有。
王导冲还勉强算个熟人,毕竟在他为妖之时,是关沧明与之同一行伍,一起战斗过,多少还有点老交情在。
大批大批的修真者赶来,人数也许近两万。
王导冲也不知道,原来阴阳界修真,学习道术的人口数量如此之多。
“这是腐骨城,大伙儿,要填补陷坑,一步步的铺路,我要把这座诡城,改造成适合居住的新城。”
一个修真者不满意叫嚣:“这不对吧!大令上只是说让我们来支援你打诡王,可没说要帮你建什么新城啊,我们都没兴趣!”
很快就有人附和起来,不少门派都一齐发作,旗帜就跟着飘动起来。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这伙儿人愤愤不平。
关沧明尴尬的咳嗽两声:“是我失言,只是眼下诡王就在眼前这腐骨城的碑林之中。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大伙儿来了,食宿自理,只怕是难上加难。我之所以说要建造新城,也是为了大伙儿的安全考虑啊!”
不少人都沉默起来。其中几个帮众依然不服的叫嚣着:“这道门大令设置的就不对,凭什么我不来的话,它还要扣减我的声望值到清零啊?啊?你们不是自然派吗?怎么要挟起小民来了……”
关沧明闭上眼沉默着,心想,这诡王不知要多少人才能挑的赢。如今战局初现,倘若既不能以德字而行,又没有足够的实力,等到大令期限一过,被其他势力吞并了也许只是早晚的事情!
关沧明当然不甘心,那占验派在自己手上崛起又发扬光大,从事堪舆寻宝一类活动的人更是高达上千,每月银两进账几乎是不可胜数,岂能拱手让与他人?
想到这里,他便再次把眼角余光瞥向了王导冲。
此刻他的心情也十分焦躁,不时把目光投向碑林。如果被别人知道,自己在碑林中私藏了一个女子,也许要挨千刀万剐,不知她在那如何了?天上的云已经压迫的越来越低了,云层中还有奔雷滚滚,若是再晚一些,诡异再度回来,第一个遭殃的只怕是它。
他急中生智,便忽然横身拦在关沧明身前,对着那两万人道:“斩杀厉诡,诸人有份,偏尔合得。谁出力多,获得橙装的概率就越大,这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如今你们止步不前,我却愿意作战指挥,你们都看我这面容扭曲,须发白飘,还有点青面獠牙的飞僵徒弟!”
话音未毕,那飞僵腾空而去。
关沧明大为感动,赞叹:“还是他勇猛!我心甚为宽慰,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有了王导冲与飞僵在前猛冲,不少人从这一刻开始才放下了戒备,也都纷纷催动坐骑向前而去。
啥时间,整个腐骨城上空光圈密集,飞剑交织,各类法器一闪而过,争奇斗艳,就像是在开一场赛宝竞拍大会。
这城好就好在温度高,驻扎营地没有难度,还能找到睡觉的破旧庇护。石碑能够抵御来自夜晚的大风,所以不少人竟然觉得这一刻很安详。连日行军的配备,缺衣少食的状态,让不少人就地用头枕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沉沉睡去。
几个人在半夜起夜,睁眼才看见地上的尸水,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睡饱了,就是找厉诡,但却都是以寻找厉诡的名义四处进入房内搜刮。
有人在乱葬冢里发现了魂魄之类的东西,便也使开本领统统吸收了。
成群结队的修真者们更像是强盗或者土匪,在乱葬冢里连死人入葬的衣服都要扒下来,塞在怀里或者捍腰中。发现了金牙那必然是扣下来,有些放进靴筒中,自然也不嫌硌得慌。
只可惜这里没有食物,否则饥饿的众人必然要老饕般大快朵颐。
厉诡侦察兵见了这模样,也都骇然了:“这是修真者?这怕不是饿死鬼大军投胎了!”
那一片石碑林原本高大参天密密麻麻,但如今被修真者们挨个排头挖开了,在里面使劲儿的寻找有价值的物品。
更多人都冲到了王导冲藏人的石碑附近方圆几十个石碑都已经被掘开凿碎了,他这一个自然也不能独活。
有人试图推开王导冲,反而被王导冲运起四象不过之力,反手一退,将整个人丢送到二丈以外的地方去。
可是,不住有人在石碑附近转悠,有些甚至从背面抛上了绳索,一点点的往上爬。
按耐不住的王导冲终于是杀疯了,再度将炼魄唤去几个,撕扯下石碑的一角,如满天大石一般向下砸去。不少人还在绳子上爬,忽然挨了一闷石,晕死过去。
这群散兵游勇也偶尔讲讲规则,比如,附近都是友好帮派或者同一帮派的人一起行动。可是如今,有人见到自家弟兄惨死,如何肯善罢甘休,便要爬上那石碑去一探究竟。
王导冲也顾不得体面了,将四象不过之力改为持续状态,手抛脚踢,将身边有的一切物品都朝着那人堆里猛然甩过去。
嘭!一个人挨了一椅子,当场横为两段。更有反复挨凿者,尸首具模糊难辨,以至于凑不出巴掌大小的一块全乎尸块来。有人捂着断腿惨叫,他那半截骨头竟然扎穿了肉,而向外翻着。也有人的头颅被石头强行砸弯,一时间,哀嚎之声不绝。
几个帮派的门主走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副惨象,大约十多个人都横尸地上,就高呼起来:“有诡异啊!快跑!”
而王导冲,正放风筝一般将炼魄甩至石碑高处。几十个炼魄一齐下口,在石碑上啃出一个大圈来,譬如大碗,而那女子正在其内。
王导冲一边拉扯着半空中的石碗,一边寻了个安静的所在,在门口立上了蹂山躏海新帮派的旗帜。
“这里一定很安全的!”王导冲推开了石门,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这造乱葬岗的人当然也精于设计,将普通人家之葬窝都设计的合理得当。
里面有地洞,有虽然难以恢复,但的确存在过的三数贡品。甚至还有猪头,烧鸡,另外一样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大约是五花肉方一类的物事。
王导冲拍了拍胸脯,对她说:“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找吃的。”
然而那女子也听不懂王导冲说的话,只是面有难色的看着已经被诡气污染而发黑变质的食物。
王导冲便解释:“我当然不是让你吃这些破玩意儿!”说着就把这些食物丢在地上。又用两个手指头比划起快速走路的双腿:“我出去,给你找这些!”
那女子勉强知道王导冲的意思了,便没有多说话,而是朝着洞的原本用来放镇墓兽的小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