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陆陵一起的种种回忆中,最让武苍霓脸红心跳,镇定不下来的,就是那天晚上的“自杀式攻击”。
当时,所有针对山陆陵的“攻略行动”,都已经失败,胸中累积多时的苦闷情感,急切需要一个宣泄的管道,眼看其他的竞争者,又攻得甚急,最后干脆豁出去,狂饮一堆烈酒后,跑到山陆陵的大帐去。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类场景,山陆陵对于女性的醉后表白,已经很见怪不怪了,那么多人里头,有些是装醉,有些是真醉,各种乱七八糟的,对得起他身经百战的经验,因此,当看到武苍霓一身酒气,双颊通红,眼神迷离,醉醺醺地闯入大帐,山陆陵一脸淡定,连外头岗哨的门卫,都打起了呵欠。
武苍霓以往也这么来过,酒后闹事、借酒装疯,都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回,是真的苦闷到要炸了,在烈酒的催化下,来到他面前,一口把坛中酒饮尽后,坛子也在桌上砸毁,然后一口气问了出来。
“……就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武家的天之骄女,放不下身段,问人“你到底爱不爱我”,反正,该说的、该表达的,早都表示过了,整个碎星团也都知道自己加入,是为了带这男人回武家,这么说,也不会有人听不懂。
山陆陵没有说话,但那镇定的表情、平淡的眼神,已经把想说的意思充分表达:“别闹了,时间很晚了,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战斗咧。”
这个平淡的反应,或许是一种贴心,不想让女方难堪,就这么笑笑把事情带过去,但对酒意上涌的武苍霓,这份无言的善意,起到火上加油的效果。
当着山陆陵的面,武苍霓将身上的战袍、甲衣,一件件开始脱去,当那火辣性感的凹凸曲线,一点一点在灯光中闪映出来,山陆陵的动作僵住,双眼瞪如铜铃,一下放大,似乎整个傻掉了。
武苍霓很肯定,山陆陵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之前妖族、魔族,想欺他木讷憨厚,设下诡计,让魔物以裸女形态集体攻袭,结果,山陆陵面不改色,一击毁天霹雳,把那群**魔女打得骨肉分离,不受邪魅影响,威震人族。
其他试图用魅惑,用**想刺杀山陆陵的,也没少过,每次他对着出拳,都是面不改色,不当回事,所以,现在看他这么目瞪口呆,武苍霓将之解释为:自己的魅力确实远在那些刺客之上,应该也稳稳辗压其他的竞争者。
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自信填满,武苍霓将手上的兜衣抛去,往前两步,直直闯入那个男人的怀里,用尽所有力气搂抱住他。
山陆陵体型巨硕,阵上冲锋,通常只是穿一条短裤,赤足、**上身,罕用甲胄,连披风都没有半条,因此,此刻男女双方的肌肤,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苦追这个男人数年,这是双方靠得最近的一次,武苍霓心头,盈满着宿愿得偿的喜悦,想要再进一步。
“……我是真的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承诺,等战争结束,你跟我一起回神都吧。”
以武苍霓如今的目光来看,当初的那段告白,真是说得笨拙又傻到爆,明明都把身段、面子放下,才说得出这番告白,为什么只放个半吊子,仍然用天之骄女的公主思维,说得像在招人入赘一样?
这种要求,只能招到一些没骨气的男人,而山陆陵是何等人物,他光明磊落,豪勇无双,是一等一的男子汉,又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换了问今天的自己,自己也同样不干!
……果然当时是太年轻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回想当时情景,武苍霓着实苦笑,也就难怪最后是那结果,自己鼓足所有勇气,裸着身体向山陆陵告白后,他回过神来,扯下一大块营帐布,把自己的身体裹住,然后,温柔却坚决地把人送出去。
那是自己生平最糗的一夜,主动送上门去,还来不及将生米煮成熟饭,便被人请了出去,什么颜面、什么尊严,全都掉落地上,被人踩得粉碎,又恨又气,更觉得整个碎星团,都知道自己的丑事,从此再没颜面见人了。
然而,隔天自己才知道,山陆陵为了此事,罕有地对当时在场的部属们,下了严令,谁也不许对此事多说一句,如果有分毫消息泄漏,全体拿命来赔!
身为统帅,山陆陵平常对连坐法极为反感,认为这是无能将帅才用的统驭手法,但这一回,为了保护武苍霓,山陆陵用了本身所不喜欢的手段,让整件事成为绝密,在碎星团内基本没人知道。
……这很显然就是他的心意、他的温柔,只可惜,自己当时没能体会,也从此没有转圜机会,因为就在那晚,已经失望透顶的自己,接受了司马樵峰的交往请求,正式与他走一起,没隔多久,就结为夫妻了。
……与樵峰的婚姻,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后悔过,哪怕今时今日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不过,回想起那一夜,自己真心感叹良多,太过年轻的结果,就是想得太少,行动也太莽撞,把自己搞得无可转圜,白痴到极点……樵峰其实值得更好的,自己答应他时,有不少赌气、自暴自弃的成分,这些应该都是要避免的。
……现在,更多了一件懊悔处。
……原来,他年纪比我小啊……我居然在一个小我七岁的少年面前,**想把他生米煮成熟饭……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大欲天女这四字称呼真没喊错,连小鲜肉也想一口吃下,表现得那么饥渴,真不愧“大欲”之名。
……真是要死了,自己竟然干出这种无耻的事,还是干脆拿把刀来,来个自我了断,再不用面对这愚蠢的自己吧。
趁着所有人都被关在外头,没别人看得到,武苍霓用力将脑袋撞在墙上,一下接着一下,想把那些让自己懊悔到不行的画面,驱出脑外。
应该是冲击天街的重要时刻,自己却好像智能退化,像个小女孩一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武苍霓着实懊恼,不过……心,本来就是最难管控的,越是想要理性去控制,就越是混乱。
在这当口,甚至回想起当初碎星团时,一个意外的插曲……
“……想要登天称尊,必须有种一往无前的决心,但所谓的一往无前,其实是种非常有趣的微妙东西……”
某次的战后餐会上,那个人难得地说了闲话,提及了往天阶的修行之路,当时在场的,除了四大武神,还有封刀盟、天斗剑阁、鲲鹏学宫的盟友,自己也侥幸在列,这才听得到难得的团长教学。
“登天的那一步,也可以视作对过往人生的一次回首,对自身信念的一次诘问……呃,仅限于追求身存万古,踏足永恒的那一种,如果只是想身成大能,有个中、低位天阶就好,这段经验不适用,我后头说的话,可以全部跳过。”
蓝衫男子道:“人生旅途,有时候很难说,看起来像在高歌猛进,其实不过是兜圈子,要绕完一个大圈回来,才知道自己不但没前进,反而倒退了……”
不算太深的人生感悟,很多人闻言点头,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这是团长您本人的经验谈吗?
“登天的那一步,也符合这个道理,常常听到有人……好吧,不是人,那些家伙在问,明明抱着必死的觉悟,豁出一切去闯天阶,为何踏上去后,竟然会闹道基不稳的问题,要说是修练功法什么的,明明功法都算上乘,为什么会出问题呢?”
蓝衫男子的目光扫过全场,变得幽深而具有威严,“告诉你们,想上天阶,功法什么的,根本是屁,只要你够资格上,就算练的是野球拳也能上,上不去的那些,哪怕练魔界十二典、天帝玉册,也一样上不去。”
这番话引起现场一片骚动,登天阶是何其困难、缥缈虚无的一件事,资质、修练、功法、机缘缺一不可,自来都需要最好的功法配合,那个人竟然敢说功法完全不重要,这是何等狂言?
只有碎星团本身的成员,武苍霓看见四大武神对看了一眼,韦士笔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大家心里有数。
……团长不会说假话,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但他这个人标准特殊,以他的眼界,功法这因素当然可以不重要,可换了普通人,那就绝对重要,不可轻忽。
……不懂得正确翻译团长的意思,偏听偏信,肯定会死得很难看,之前已经有很多牺牲者了。
“……在冲关之前,一个人最好弄清楚,拚死想要冲天阶,这份拚死是真的勇敢无畏,或者只是一种逃避?急着想死,未必是真勇,也可能只是求解脱……天阶可不是给人钻头的乌龟洞!”
团长的那句话,自己当时不懂,如今……却好像暮鼓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