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将心脏扯下，在胸口处留下了一个无法恢复的血洞。
楚明手握在腰间的弑龙者上，“既然你的目的不是让邪龙降临，那为什么还要和我们为敌？”
一座高台出现，男人将血淋淋的心脏放下。
他淡然道：“铸造神躯，我既不是为了邪龙，也不是为了曾经的圣树。”
“众神期盼我将圣树复活，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所期盼的结局不会有人同意。”
楚明目光一凝，“你想要的结局是什么？”
男人叹气道：“向公主殿下赎罪。”
他全身魔纹流转与魔法阵联接在一起，处在法阵中心的圣树残骸猛然绽放出了耀眼的神辉。
“嗡！”
男人点头道：“没错，她就是我从圣树残骸中取出的纯净灵魂，众神并没有欺骗我。”
“打通另外一个世界？！”
“吼！”
维克托继续说，“圣树记忆是依靠邪龙的力量投影在大陆上的，祂打算借我之手继承圣树记忆，但不知道的是，正是我想借祂的力量，磨合公主殿下的灵魂与圣树记忆，让公主殿下能够顺利继承圣树的权柄。”
“那就是寻找一个人，或者是说，一位神明。”
楚明岔开话题道：“说吧，当初在神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将事情的一切来龙去脉都告知我，我想知道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智慧出手保存了公主殿下的灵魂，祂们给予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让我继续等待，直到灵魂达到纯净的那一天。”
“想要成为超越神的存在，只有一个选择——血脉成王。”
维克托望着自己已经消散近半的身体，说道：“有时候我也会怀疑神国中发生的悲剧是众神一手策划的，就是为了让圣树能够度过漫长岁月，至于我，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开始时我只是以为她生病了，但后来她的病情越发严重，我就有了返回神国的打算。”
“据说这位名为古树之神的神明曾频繁活跃在第二纪元，祂手持古树，拥有能够打通另外一个世界的伟力。”
“在这方面，龙族是顶尖的存在，只要能够找到传说中的龙王，说不定能够窥探血脉秘密的一角。”
楚明注视着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握紧了手中光团，“你想就这么离开了吗？”
维克托缓缓吐出几个字，“藏室之神。”
那股恐怖的威压消失，楚明恢复了自由之身，他抬头看去，满天藤蔓已经紧紧将邪龙躯体包裹，而藤蔓的起点就在他手背上不起眼的印记中。
男人坐在木桩上，大部分身躯都已经消散。
“不过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没有用了，祂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也即将走到生命的末路。”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众神就已经预知到了我的结局……”
“那可太久远了。”
男人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那时的我太年轻了，抱着满腔热忱，并不知道那一句‘漫长岁月’的沉重。”
“没有神力支撑，活到现在，我的灵魂已经满目疮痍，情绪也变得越发不稳定起来，记忆也经常会出现丢失的情况。”
男人目光深邃道：“我深知自己能够从神火中活下来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特殊。”
“再见已经是陌生人，不如不见。”
“没错，实际上从众神时代到现在的第二魔法时代都归属于第三纪元，在此之前，世界已经经历了第一纪元，第二纪元。”
维克托的话语在楚明脑海中炸响，令他思绪混乱，脑子转不过来了。
“这应该是距离现世生灵最近的成神之路。”
维克托无奈道：“这位神明在众神时代鼎盛时期即将来临前便神秘失踪了，我既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祂，又不知道祂在哪里。”
楚明问道：“所以露缇希雅真的死了吗？”
“祂们从神火中复活了我，又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动力，自始至终只为让我帮祂们实现一个目的，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的。”
“把阿纳的灵魂还回来。”
“至于战神试炼的出现只是一个插曲，但我之前说过，神明的目光早已经投射到了万年之后。”
“这里面是神火熄灭留下来的火种，还有我修习烈阳秘法和奥义之法的记忆和感悟，我留着已经没用了，古斯曼家族也该彻底从历史中离开了。”
普瑞斯等人在远处艰难地挥动了手臂。
“古斯曼家族的人之所以能够作为神火的容器也是因为体内残余的神火权柄，但身躯本质上还是肉身与灵魂的结合体，一旦亲自接触到神火便会立刻被毁灭。”
楚明向男人走去，他面前突然也出现了一个木桩，他顺势坐了下去。
维克托沉默了一会，整理着脑海中记忆，他胸口的破洞越来大，一条手臂缓缓消散了。
男人略微摇了摇头，他璀璨的金发变回了黑色，如毒蛇般看起来非常致命的墨绿色眼眸也逐渐变得乌黑。
“相比于模糊的爱意，我的内心更多是悔恨，万年之旅，只是我对自己和她的赎罪而已。”
维克托笑道：“我不建议你走战神之路，无论是规则权柄，还是信仰，都只会将你束缚在这片天地里。”
他挥动手臂，头颅逐渐消散。
“这万年来，虽然过得平庸了一些，但也见识到了不少东西，了解了不少辛秘。”
楚明闻言，内心震动不已，久久才缓过神来。
维克托脸色轻松无比，似乎死亡对他来说是更值得庆幸的事。
他轻笑道：“老师你并不知道人神意味着什么。”
维克托轻笑道：“不会有错了。”
“谁？”
维克托回忆道：“藏室之神亲口向我承认，公主殿下的灵魂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寄托在了圣树神躯上。”
“我双手沾满了肮脏的鲜血，罪恶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预知到自身的结局后，她强忍着邪神力量的侵蚀，帮我找回了遗失的神火。”
不仅是因为人神的缘故，露缇希雅神孽的身份也会让人感到不安，即使是他也要犹豫几分。
楚明沉思道：“纯净灵魂为什么会重复历史？”
维克托苦笑道：“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一点，我只知道那位神明在众神时代之前，被称为过去之王，折枝贤者，古树之神……”
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公主殿下被祭司处死后，悔恨和愤怒充斥了我的大脑，为了报复他们，我释放出了神火。”
“丰壤帝国的军团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神的危害，他们是不会允许以公主殿下意识为根基的圣树之神诞生的。”
“众神时代之前？”
“衪告诉我，死亡并非结束，而是开始，只有经历漫长岁月的冲刷，公主殿下灵魂中的邪神意志才能被消除。”
一时间，光芒大放，白光淹没魔法阵，淹没众传说，淹没狼藉的战场和残余的血肉森林。
“嗡！”
再一次精神震动响起，楚明手心的圣痕突然绽放出了万千光芒，左手上的绯红圣痕像是感知到了危险一般，隐于皮肤中。
楚明内心一动，他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真相。
厚重的大地气息是圣树曾经作为大地属神的印记，浓郁的生机预示着新生的到来。
所以说，蓝星能够与因提纽特连接并不是意外？
而是第二纪元中的一位神明，凭借岁月古树打通了通往蓝星的通道，令岁月古树降临到了蓝星。
楚明闻言，沉默了一下。
“万年之后发生的事由万年之前决定，战神试炼说不定就是战神为后世生灵准备的，只不过是借助了圣树的记忆显化了而已。”
“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已经在圣树的记忆中看过了，公主殿下成为了被审判的罪人，而我却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持火者。”
楚明和维克托离圣树最近，受到的威压也是最恐怖的，凝实的压力落在楚明身上，就像要把他挤压扭曲成一团，精神更是遭受重创。
“后来的事也验证了我的想法，智慧的属神找上了我。”
“藏室之神！”
“祂们似乎把圣树当成了通往新时代的希望，希望我能够经历漫长岁月后，复活圣树，代替我，带着祂们的意志继续前行。”
这消息太过于震撼了，楚明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据说祂身上隐藏着能够驱赶黑暗，令世界获得新生的秘密，我想这可能是众神执着找到祂的原因。”
这环环相扣的逻辑验证了楚明的猜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所以战神试炼能够让骑士成神是真的？”
“我需要你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如果你要做的仅仅是复活露缇希雅，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神火烧毁了圣树，令神国崩塌，我也当场被神火给毁灭了。”
邪龙发出痛苦哀嚎声，随着翠绿藤蔓紧缩，身上黄金鳞片破碎，血液像是汁水般喷涌出来，浇灌在了圣树残骸上。
无与匹敌的神明之威横扫千里，流动的岩浆停滞，传说们仿佛被万吨重物压着，无法动弹。
维克托轻笑道：“万年时光，我的记忆早已经被痛苦填满，如果不是分离保存了众神时代的记忆，我可能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楚明疑惑道：“那我遇到的露缇希雅……”
“老师，你的目标是成神吧。”
“吼！”
“不只是创造神力那么简单，如果神明的力量足够强大，祂们甚至能够用记忆凭空造神，伟力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男人叹着气，动作如老人般迟缓地坐下了突然出现的木桩，此时他身体变得有些虚幻，点点光芒从胸口没有愈合的血洞中飘出。
他嗤笑道：“那时的我还真是天真，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带着她返回了神国。”
“而且不仅有骑士试炼，在之后，法师试炼，巫师试炼也会相继出现，分别对应了三位战神——战争，大地，武装的权柄。”
他双肘支撑在膝盖上，“我即将回归虚无，老师，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吧。”
只见圣树光辉越发明亮，焦黑的树皮逐渐脱落，枝头上长出了翠绿的嫩芽。
他将战神试炼的消息暗暗记下，继续问道：“回归最开始的话题，众神复活圣树的目的是什么，和你口中的众神之秘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讽刺。”
生命圣痕上生长出无数翠绿藤蔓，竟然缠绕邪龙躯体直上云霄。
“是哪位神明？”
维克托双手撑着下巴，陷入了回忆中。
等楚明适应光线，再次睁开眼睛时，所有东西都消失了，他面前只剩下维克托。
那这位古树之神该不会是岁月古树的最初拥有者吧，那为什么古树出现在蓝星中，而不见这位神明的身影？
男人叹气道：“但她太固执了，非要找到神火才肯回去。”
楚明看向男人的双眸，“你不打算跟露缇希雅告别吗？”
楚明脸色愕然，“不知道是谁，那该如何寻找？”
包裹在圣树残骸体表上的邪龙血肉不安地扭动着，祂似乎预知到了自身的命运，愤怒咆哮，震慑天地。
“为了保存最初的记忆，我将属于众神时代的那段灵魂记忆分离了出来，也就是你现在遇到的阿纳。”
楚明内心震动，出现了些许混乱。
维克托低头看向楚明手中的圣痕，仿若明白了什么，他恭敬道：“感谢生命尊神。”
楚明愣了一下，他一直都以为众神时代是因提纽特世界的开始，没想到在之前还存在着未知的时代。
楚明闻言，瞠目结舌，凭借记忆就能创造出一尊神明，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男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
“一名掌控了权柄的神明拥有了人的感情，无论是对于众神，还是对于万物生灵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现在看来，公主殿下她可能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状况，知道就这么返回神国，会立即暴露神孽的身份。”
“等我再次醒来时，神国已经是一片废墟，圣树已不知所踪。”
“我曾经在大陆之外的黑暗世界中看到过巨龙和妖精的身影，您想要探查巨龙的秘密，可以尝试搭乘阿列德罗航线进入黑暗世界。”
“在众神时代，外来黑暗邪神和人神一样，都被称为邪神。”
楚明一愣，点了点头。
“而在南疆令人恐惧的亵渎魔女就是那么一位拥有人的情感，喜欢捉弄生灵的神。”
维克托知道他指的是露缇希雅的突然生病，他解释道：“实际上，她的灵魂行走在虚幻的圣树记忆和现实之间，生病时出现的邪神气息只是圣树记忆的显化。”
维克托语气肯定，不像是询问。
说罢，男人张开手掌，一团光芒飘到了楚明手上。
“当初公主殿下陪我离开神国，降临到荒芜大陆寻找神火，没有了圣树气息的镇压，她意志中的神孽部分开始隐隐作乱。”
“永别了。”
楚明瞳孔地震，难道说，另外一个世界指的是蓝星？
“雷恩，快离开那里！”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明白了男人了楚明的用意，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雷恩老师。”
话音落下，男人彻底消散在这片纯白色的空间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虚幻的火焰。
楚明伸手接过火焰，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着一名小男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