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石头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以示重视。
客人倒不多,一家三口,夫妇俩带着一闺女。
男主人是海氏一远房的堂弟,在家排行四,石头听了拐弯抹角的关系,算出来了,出五服了,海氏大概是照料不过来了,便给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到这穷乡僻壤来谋个前程。
这个海四叔据说一直在埋头苦读,奈何水平或运气有限,到如今还是个童生。
父母健在时,海四叔是啥也不管,只管读书,如今父母皆去,兄弟们分了家,才惊觉家道不怎么好,分得的那点薄田佃出去的收益只能管一家大小顿顿有稀饭。
海四叔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是大的,如今14岁,两儿子分别11岁和8岁。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海四叔还卯足了劲儿想让儿子考功名…
海四叔一番权衡后,忍痛终止了自己的科举之路,决定大力培养下一代。
可是,他大半辈子除了读书,啥都不会,可偏偏在学海里有没一点建树,想到宗学里教书都没资格,海家的宗学可不会用白丁当先生。
无奈,只好辗转求到了海氏门下。
海氏便给指到石头这来了,说是石头这还有不入流的职位呢,石头说了算。
海四叔一听,竟然还能给朝廷当正式工,当下便顾不得掖县路途遥远,经济贫瘠,收拾了细软,便带着老婆和闺女来了,将两儿子托付给了长兄,不能耽搁他们的学业嘛。
石头对海四叔的到来还是打心眼里表示欢迎的,衙门不缺人,但缺识字的,如今衙门也就三个人会认字…不够,远远不够…
石头也是个痛快的,当即表示,县衙的主簙还是空缺,如果海四叔在试用期内合格,这个主簙就是他的,当然,如果不适合这个工作,再安排就是…
让海四叔很是欣喜若狂,不迭的道谢。
海四婶自打进门就很淡定,但听了石头的安排,也激动起来,主簙啊,就算在掖县没油水可捞,可好歹混了个资历啊,日后回乡,差事可就好找的多了,忙起身,跟着海四叔不住的道谢。
海四叔的闺女若黛自然跟着爹娘一起行动。
石头摆摆手,表示都是亲戚嘛,日后衙门的事还得多劳烦海四叔费心,然后就让人带他们去县衙宿舍。
县衙属官的宿舍就在衙门后面,和石头他们的正院挨着的,可是呢,郭昕喜欢清净,后院的宿舍只住了堂兄郭全田和她媳妇马春花两人。
当然了,主要是其他办事人员都没带家属,都在前院的宿舍住着。
因此,听得婆子问安排在哪个院子,石头才想起来,后院的宿舍貌似名不副实啊,想了想,让婆子将海四叔他们安排在郭全田他们隔壁的小院子里,后院都是两进的嘛。
安排完毕后,石头想起如今后院住了外人了,这门得封了才好,又将郭全田叫了来,让郭全田带人将门给拆了,砌成墙…“给海四叔他们送些羊毛去,给他们说,这里冬天冷,冬衣冬被早早做,看看他们还缺啥,你和你媳妇多上上心…”
当天晚上,郭全田便在家中给海四叔举办了欢迎宴,邀请了几个要好的同僚,回头彭让就给石头说了,“海家的闺女长得可真俊…”
因是同僚之间吃酒,有家属的都带了家属的,大家没那么讲究,女眷们也都出来认了认人。
早先说了,彭让的名声不好,年轻时和寡嫂通奸,还少了个胳膊的,但是,石头缺人啊,只好用了他,而彭让也的确有几分能耐,让石头省了不少事,让石头感慨的给郭昕说,“怎么做坏事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呢?”因此,彭让如今算是石头的心腹了,和石头说话便没那么多的忌讳。
石头皱皱眉,“老彭,那可是我二婶的远房亲戚,你可得管好你的嘴巴。”
彭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大人,海家的闺女不光长得俊,规矩也好…”
“你想说媒?”石头狐疑的看着彭让,“掖县还有青年才俊,谁啊,说来听听…”
“嘿嘿,”彭让干笑了两声,“大人,你装什么糊涂啊,你都让人封门了,嘿嘿…”
石头木了,两者有关系嘛?脑袋一转,翻了白眼,“你那脑子怎么就不想点好的呢?”
彭让走了,游茗又来了,就石头对海四叔的看重很是不解。
石头便说了,“茗叔,于私,当年的事究竟是怎样,我们都不清楚,如今我没办法将大伯和二伯视为仇人,于公,我的确缺人…”
“他若使坏可是防不胜防。”游茗很是担忧。
“我要过的坎多了去了,”石头不在乎道,“若他要暗地使坏,我就当历练了,呵呵…”
游茗沉默半响,没再继续劝,但也提醒石头,小心若黛。
听得石头哭笑不得,“怎么人人都觉得一个女人就能拿捏到我呢?我有那么怂吗?”石头真心觉得,自己该好好反省了…
而京城五里亭外,郭昕对华绍喜未婚妻的第一印象是,这么柔弱,能拿捏到华绍喜嘛?…
和华绍喜处熟了,他家的那些破事郭昕多多少少都耳闻了一些。
别看华绍喜很得华擎柱的喜爱,可毕竟是庶子,华府长孙都30多,当爹的人了,没两年就要当爷爷了…因此,华家的爵位和华绍喜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而家产分配,朝廷也是有规定的,不是华擎柱想怎么分就怎么分的,这也是为什么华擎柱要将华绍喜打发到荒凉之地挣资历的原因,华绍喜必须得有点成绩,哪怕作假呢,也必须得有份成绩单,华擎柱才好去和刘皇帝磨牙嘛。
因此,华绍喜的婚事便不怎么顺了。
对外说的是华绍喜不宜早娶,所以,定亲才定的晚,媳妇也定的小,实际情况是,华擎柱瞧上的人家,人家瞧不上华绍喜,瞧得上华绍喜的,华擎柱又瞧不上,就这么拖着了。
说来华擎柱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小儿子盘算,想给小儿子找个有实力的外家,这样自己百年之后,小儿子依旧有人撑腰。
既然要想岳家撑腰,那庶女肯定是不考虑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嫡女吃香,家族的嫡系一般都是压着庶出的,哪怕庶女再受宠,亲兄弟撑不起,那也是白搭。
有一般情况,自然就有特殊情况了,可那种庶出强于嫡系的,华擎柱又有一番思量,总觉得人家家风不正,瞧自己,多喜欢小儿子啊,可也没为了小儿子而去压制嫡出儿子…
而那种庶出的确有本事,自己混出头的,真正是太少了,而一个能干的庶女有个这样的庶兄或庶弟,那更得是撞大运才行了…
因此,华擎柱坚决不考虑庶女,只盯着人家的嫡女瞧,还是人家兄弟都很有出息的那种嫡女…
可想而知,华擎柱不是碰了一鼻子灰,而是碰了满头满脸的灰…
接通家之好,又不是结仇,华擎柱还不敢乱来,只能处处赔笑脸,大家都知道,华擎柱冲人谄媚的笑了,准是瞅上人家的闺女了,还是嫡出的…
从华绍喜13岁起,华擎柱便拉下老脸,四处赔笑,一直赔到华绍喜16岁了,还没个影儿,回去就冲老妻吼,“都怨你!早年怎么不提醒我让我将绍喜记在你名下?!”
华擎柱的老妻也怄啊,自己不缺儿子,也犯不着抱华绍喜来争宠,当然不会想起这碴了,当下没好气道,“你当年干嘛去了?!”
华擎柱气得跺脚,老妻还不能惹急了,真惹急了老妻,华绍喜的婚事更得黄了,“你娘家就没个合适的?”
“辈分都不对。”华擎柱的老妻真不讨厌华绍喜,自己几个儿子都成年了,个个都不是窝囊虫,华绍喜影响不到自己儿子的前程,加之华绍喜也不惹事,因此,华擎柱的老妻还真没起什么坏心眼,“几个儿媳妇家也没合适的。”
将华擎柱给愁的啊,冲着老妻抹起了眼泪,“我的心啊,痛死了啊…”
华擎柱老妻说到底还是很心疼这个老头的,被华擎柱这么一哭,心痛了,脑筋急转,道,“年龄合适的一见你就如临大敌,咱们要不往小了找吧?绍喜晚两年成亲也不碍的…”
“小的?”华擎柱老眼迷离,这样一来,范围倒是扩大了不少。
“你别直来直往,用点计嘛,”华擎柱老妻又出主意,“比如喝醉了拿个信物啊什么的…”
“人家若不同意,那不是结仇了嘛?”华擎柱擦了擦老泪。
“你就不知道找那种性子好的,嘴笨的亲家?”华擎柱老妻继续出着主意,“然后再伏低做小一番,若人家还不同意,咱们再找嘛,反正不对外宣扬,他们家也不碍的…”
华擎柱还是有些犹豫,实在不想让华绍喜的岳丈因自己而不喜欢他。
“那就没办法了,”华擎柱老妻道,“那就是才出生的奶娃娃,你也求不来。”
这话刺激到了华擎柱,不管了,试试再说吧,于是眯眼一瞅,惨了,好多人家有小闺女的也都是有姐姐的,人家对自己都提防上了。
华擎柱那双老花眼瞅啊瞅啊瞅啊,终于找到了三家年纪小的小姑娘,上头没嫡亲姐姐,屁颠屁颠的拿着名单问老妻,“你说,朝哪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