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剩余，十一秒。
森罗迷宫的终点，九十九级台阶之下。
司马懿只感觉到自己好像处在一个绝对静止的世界里。
只有思想，没有被时间停止住。
而周围的一切，都被暗蓝色的能量包裹着。
哲学家。
司马懿想到了这个神秘的旧历职业。
但似乎又不一样。
“我或许是被特殊照顾了，否则，时间停止我是无法感受到的。”
因为思考也需要时间，感受也需要时间。
“可恶，秦泽那小子……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这泼天的机缘，为什么就落到了他头上？”
“是女娲的缘故么？”
虽然身处森罗迷宫，不远处就是第七值神，但司马懿此刻竟然丝毫不慌张。
那种恐惧感已经彻底没有。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秦泽到底在做什么？
显然，在他的意识里，时间早已经过去了不止一分钟。
这意味着，面具召唤出来的家伙，动用了某种时间系的能力。
而他们没有用这种能力杀值神……
司马懿很自然就想到了——对方杀死值神，很可能不需要耗费时间。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嫉妒让司马懿内心如同十万只蚂蚁在爬。
……
……
现实世界，未知海域。
当秦泽的身影，出现在了巨大海轮的甲板上时，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是……现实世界？】
“是的，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但看起来，他躲起来了。”
自言自语的秦泽说道。
这让提着灯的爱德华肯威，有些疑惑。
“你是谁？”
旧历始祖只是看了一眼爱德华肯威的灯。
那聚魂灯瞬间熄灭。
爱德华肯威大惊，想要做点什么，但却意外的发现……
这个念头似乎是某种巨大的冒犯。
“嗅觉敏锐的家伙。躲起来了。秦泽，我能为你做的事情，确实不多，很多机缘，你已经靠自己的能力，或者靠你的朋友和爱人，将它们触发。”
“你有值得让人羡慕的朋友，也有很好的伴侣。但对应的，你要面对的劫数也很强。”
爱德华肯威还是听到了，秦泽两個字。
但下一秒，旧历始祖的手便落在了爱德华肯威的额头上。
颇有一种仙人抚我顶的感觉。
“提灯人，会在关键时刻，帮助你的。”
聚魂灯重新亮起。
爱德华肯威的双眼里，也没有了戒备。
秦泽完全不懂，旧历始祖到底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艘船上有什么，那个躲起来的存在又是什么。
秦泽觉得，自己应该和旧历始祖谈一谈。
【我们这算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是的。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能做的最后的事情，其实就是斩神。”
旧历始祖负手而立，走在甲板上，感受着海风。
爱德华肯威像是一个仆人一样，恭恭敬敬的等着。
秦泽感觉得到，当下自己这具身体，大概是什么都办得到。
可惜，男人的遗憾总是不持久。
此时的二人，已经有了些许分别的意味。
“旧历时代的宝藏，很多，其中有一些，的确是可以在棋盘上改变局势的。”
“但不是关键。”
“秦泽，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属于先遣的时代已然过去，旧历高于一切，记住这句话……”
“趋宜，犯忌，这是我与旧历始祖定下的守则。”
【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守则？每天刷新出的宜忌，是否存在被操控的可能性？】
秦泽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不同的职业，以及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走向。我与腐败之神，皆不得干预。”
“旧历的趋宜犯忌，最终会筛选出很多旧历战争的参战者。”
“影响伱得到诸事皆宜，或者诸事不宜的，或者任何一个具体行为的，其实是你自己。”
“当然，这个世界存在意志，但那不是我的意志……我是弱势的一方。”
“而最终日历筛选出来的参战者们……有愿意帮助腐败之神的，也或许会有愿意帮助我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您……正在与那位神较量？】
“我与它相互制衡。值神与堕落值神，都是它的势力。其中一部分，是上个时代，万神殿里的诸神。只不过改朝换代，换了个叫法。”
“比如你即将杀死的，迷惘与困惑之神。现在，它的名字叫第七值神迷宫王爵。”
秦泽有些明白了，的确，一切如同旧历始祖所言，现在去纠结历史，确实没有意义了。
旧历始祖之间的战争，第二次旧历之战的胜负，才是关键。
第一位旧历始祖，作为腐败之神的容器，现在已经沦为了腐败之神。
它的棋子包含有被腐坏的旧历世界，堕落值神，值神。
它们会不断压缩属于旧历者的生存空间。
利用诡异的规则，值神呓语，将旧历者变作旧历生物。
而第二位旧历始祖，也就是自己召唤的这位——
则与其他旧历主宰，建立了棋盘之上相对弱势的一方。
旧历主宰们，将自己的意志化为旧历宝藏，留在了其他地方。
现在看来，这些宝藏并不是最为关键的。
它们只是在起步阶段，会带来一定助力。
要进入真正的棋局中盘，可能还得和组长那样，踏踏实实的趋宜犯忌才行。
旧历始祖二号所做的，就是创造个世界，也就是是所谓的现实世界，复刻了浩劫到来前的人类世界。
他赌的就是人类后辈们，会有从棋盘里杀出来，进入到博弈棋手阶段的存在。
也就是第二次旧历战争里，新的伙伴。
事实的确如此，旧历始祖的心情明显很好。
当他发现，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其实不怎么需要自己去做的时候——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不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于是，他做的倒数第三件事情，是来到了这巨大游轮的甲板上，为将来的浩劫，留一个“逃生出口”。
如今，他已经做好了这件事。
“值神里，最弱的就是第七值神，一旦迷宫被突破，它就什么也不是。”
“突破迷宫，你们借助了很多外力，比如机械族。”
“但能借来外力也是本事。”
“我会杀了第七值神，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第六值神到第二值神，都是极为麻烦的角色。接下来你们得一一驱逐。”
秦泽有注意到，旧历始祖刻意没有提及第一值神。
【第一值神呢？】
“永生王爵是明显高于其他值神的存在。永生王爵不死，就还会有新的第二值神到第七值神。”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当你们够资格挑战永生王爵的时候……或许旧历战争，便已经开始了。”
说到这里，旧历始祖略作停顿，带着笑容说道：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同行者，不要让我等太久。”
虽然很多伙伴都死去，虽然很多羁绊已经彻底沦为历史……
虽然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他还是决定前行，在面对腐败之神时，选择了分出极大一部分力量，去创造一个人类可以生存的世界。
秦泽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其实是很孤独的。
他是真正的先遣者，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一路上失去了几乎能失去的一切。
最终，他选择在最前方，等待后来者。
但后来者真的会有么？就连他自己也在说，旧历会筛选出下一次参加旧历战争的人，但那些人里，有愿意帮助腐败之神的，而愿意帮助旧历始祖的，却只是可能会出现。
这位旧历始祖，其实是持着悲观的态度吧？
当那场大战真的开始，他发现自己身边并无一人时……那该是何等的孤独。
或许正是因为绝对的孤独，才会在见到了秦泽，发现秦泽已经完成了某些事情后……感到这般喜悦。
“我还有两件事要做，但接下来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了。请允许我……任性一次。”
【我已经准备好旅行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再次打了一个响指，身影从甲板上消失。
提灯人仿佛做了一场梦，大梦初醒，脸上满是茫然。
不久后，他提着灯，朝着船内走去。像是深入地狱，去见地狱里的魔王。
……
……
临襄市。
旅途的倒数第二站，是秦泽熟悉的地方。
友科新城小区里，戴着面具的秦泽，忽然出现在了自己家的楼下。
他不清楚这是哪个时间点，王阿姨和周叔，已经从旧历监狱回来了。
而且从王阿姨玩的游戏内容来看，应该是艾尔登法环dlc黄金树幽影，显然，这不是当下的时间节点。
屋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让二老吓了一跳。
“小秦，是你吗？干嘛戴着个面具，哦，也对也对……”
让秦泽意外的是，二老虽然吓了一跳，却也光速的接受了秦泽到来的现实。
并且似乎理解秦泽戴面具的原因。
这反倒让秦泽不解。
“哎，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外面说的那些，我都不信的！”
“公司的人三天两头来我这里，我都是把他们赶走了！”
“你吃过东西了吗？我让老周给你下碗面条？”
王阿姨不停唠叨，不知为何，她陡然见到秦泽，觉得有一种亲近感。
之前就有，但现在更为浓烈。
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但就是很想拥抱一下秦泽。
这阵子，小秦的名声不太好，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泽更是懵了。
【怎么王姨的话……听着不大对？我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都是必要的环节罢了，小问题。不需要在意。”
旧历始祖忽然开口，既是给秦泽解释，也是给王姨解释。
这个世界，虽然存在很多人……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但旧历始祖从不觉得，这些人就是“npc”。
他说过，这个世界没有npc。
最后的十秒，他将时间留给了他自己。
为的，就是见一见父母。
“我想抱一下您。”
“那当然好呀，孩子！这些天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是，我走了很远的路，有些累，但还是很想来看看您。”
秦泽的身体，与王阿姨拥抱。这一刻，秦泽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原来，这就是旧历始祖的锚点啊……
在端午的时候，秦泽经历过于缝合之神的对决。
而缝合之神，缝了旧历始祖的父母。
也就是说，在真正的历史里……旧历始祖的父母已经不存在了。
但他还是创造了这样的两个人。
“我也想抱抱您。”旧历始祖看向了在一旁没怎么说话，但有些手足无措的周泽水。
因为在周泽水眼里，此时的“秦泽”很危险。
虽然他也不相信一些事情，但万一呢？
可当“秦泽”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周泽水还是欣然同意。
他也在拥抱时，拍了拍秦泽的肩膀：
“累了就歇歇，路总是会走完的。”
“谢谢，我会记住的。”
最后，旧历始祖要离开了。
秦泽能够感觉到，那种从心底生出的幸福感与满足感，甚至影响到了他自己。
“爱你老妈，老爹，有缘再见。我要开始新的旅途了。”
响指一打，身影消失。
这一切仿佛一场梦。
王阿姨呆在原地，眼里不知何时有了眼泪：
“他刚才……叫我什么？”
周泽水也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回答。
许久之后，周泽水叹道：
“小秦，真是个好孩子啊。”
……
……
旅途的最后一站，结束了。
时间剩余——一秒。
秦泽忽然在想，如果司马懿能坚持久一点就好了。
但随即又觉得……司马懿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件事换任何人来做，都不见得能撑过一分钟。
此时的场景变换，已然回到了森罗迷宫的终点。
最后的一秒，秦泽看见自己的手，按在了第七值神的漩涡脸上。
【我要到什么级别，才能靠自己的能力，正面杀死它？】
秦泽问出了这个问题。
“翻越天人境之上，你或许会有这样的力量，不过有些事情也很难说，你的轨迹已经无法被预料……”
“就好像，谁也不相信，鬼神都不是的人，可以杀死值神。”
“我说过，旧历高于一切，我和第一位旧历始祖共同创造的世界里，有很多的机缘，这些机缘，也许会塑造出比我们更强的存在。”
“所以，不要纠结过去，先遣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成为旧历时代的救世主。”
“时间到了。”
零秒。
秦泽还想说些什么，但面具……已经彻底碎裂。
他最大最大的底牌，召唤救世主，就这么用掉了。
而那只按住第七值神的手，终于传来了触感。
那不是血肉的触感。而是一种被晒干的泥土的触感，轻轻一捏，就化为了齑粉。
秒杀。
第七值神，在旧历始祖降临的六十一秒里，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死了。
那张漩涡脸被具象化，形状也变了，一切真如那位伟大存在所言——被改动了。
迷宫开始崩碎。
司马懿忽然开始剧烈的喘息，他的双手按着秦泽：
“你杀了神！”
这一刻，秦泽才意识到，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司马懿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让秦泽觉得……一切有些恍惚。
这就是旧历始祖啊……
那些需要自己跨越天人境后才有资格战斗的存在，在对方看来，只是碰一下就能击杀的蜉蝣。
司马懿忽然间双手抱头，有些痛苦的在地上蜷缩。
那失去的一半灵魂回来了。
但这个过程，显然很痛苦。
秦泽也感觉到，自己脑海里，吕不韦的哀嚎。
这个时候，杀死司马懿，或许不是一件难事。
迷宫开始崩塌，所有的迷宫场景，都出现了裂缝。
秦泽知道，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一定会被坍塌的迷宫永远留在这里。
秦泽很想杀死司马懿，可最终，他还是选择将痛苦不已，正在融合另一半灵魂的司马懿扶了起来。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乱世之中……先杀圣母！你这样的仁慈，只会害了你。”
司马懿痛苦不已，却还是难得的保持着一点清醒。
他被秦泽惨扶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秦泽冷笑道：
“得了吧，我在纠结的不是道德上要不要杀你，而是利益上你有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击杀值神，这是一件天大的事，如今这件事，咱俩办成了。”
“你是参与者，想必奖励也不少，杀了你有些可惜。”
司马懿听到这句话，硬生生顶着撕裂灵魂的痛苦，挤出一个笑容：
“你真是太有趣了……秦泽。但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让我与你联手吧？”
秦泽笑道：
“我说过，你是参与者，而我才是那个击杀者。当你看到你的旧历里那些丰厚的奖励后，你就该明白，我拥有的东西，比你更多……”
“司马懿，我们这样的人，不都是在赌未来么？”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司马懿。他还真的很好奇，秦泽的奖励会是什么。
同时，秦泽这句话很对他胃口。
是的，他是一个赌未来的人，他相信，现在的自己，不是五神的对手，不是董事会一流高手的对手，也不是杀手界那些顶尖杀手的对手……
但未来，谁能走到棋盘的顶端，谁又知道呢？
杀死值神，不过是这个故事的刚刚开始罢了。
如果不是他实在是太疼了，大概会狂放的笑出来。
二人惨扶着，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坍塌的迷宫。
九十九级台阶，开始崩坏，如同被焚毁的高台。
那腐败的王座，化为黑色的一摊污水，沿着破碎的高台流下。
这一切都宣告着——旧历战争的序幕，已然缓缓拉开。
第七值神·迷宫王爵，于这一日，死于人类之手。
(本章完)
2biqu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