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君和赵士衡挥手道别,斜眼看看身后跟着的钟晓峰,索性停下脚不走了。弄堂口的马路上稀稀落落有车辆呼啸而过,昏黄的路灯下钟晓峰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侬没事体跟牢吾,想做撒?”林子君靠着高大的悬铃木,从包里拿出烟。
钟晓峰拿出打火机凑近了:“想问问侬,发了交关消息,为撒勿回?”话是质问,语气却无可奈何带着点低声下气。
林子君唇角微勾,撒谎撒得大大方方:“侬块牌子啊?吾勿当心落忒了呀。”她笑着低下头就火,一侧的长波浪披散下来,艳丽的侧影隐入暗黑中,不出的魅惑有毒。钟晓峰盯着她睫毛落在眼睑下的阴影,心里痒得厉害,顺势一只手撑在了树干上,离她又近了一步:“旁友骗宁要被打屁股哦。”
林子君抬起眼,眸子里一汪春|水泛着微光,里头仿佛伸出水妖的手臂要勾引人下去。她补过妆的红唇夹着细细的烟,抿了抿,看着面前的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笑得整个人都晃了起来,红唇里吐出一个个均匀的眼圈飘向钟晓峰的脸,把他粗犷的眉眼都套了进去。
“想耍流氓啊侬?”林子君偏过头靠在钟晓峰胳膊上,慢慢往上蹭,肌肉紧实,跟靠在石头上似的并不舒服,可以想象他成熟肉体的美好程度。两个人视线胶着在一起谁也不肯示弱。
钟晓峰放松了胳膊又贴近了她半步,几乎搂着她的头靠在耳边低声笑:“有流氓哪能办?警察叔叔保护侬。”
林子君一只手挡住贴上来的唇,笑得又挑逗又挑衅:“白相相可以,勿要当真。侬来赛伐?”她有意无意地抬起一条腿蹭过他下|身。
钟晓峰低头含住她的手指:“随便侬哪能白相(随便你怎么玩)。”暧昧的话含糊不清。
“格么来呀,来白相呀。”林子君手指灵活地在他口中转了个圈,划过他的舌头,擦过他的嘴唇,沿着下颌一路向下。
走到路口等红绿灯的赵士衡无意间回过头,远远看见树下两个几乎贴在一起的人,又仔细看了看,的确是钟晓峰和林子君,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想不出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擦出火花的,又想到陈易生看男人和女人,真神。不过他这次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
璞丽酒店隐于市中心,大堂格外安静。林子君收回身份证,把钟晓峰的还给他:“看勿出已经四十三岁啊,警察叔叔?”
“侬以为呢?”钟晓峰摸摸自己的脸。
“看起来三十五最多了。”林子君笑:“不是奉承你,四十岁的老男人,不油腻不油腻了,能管好肚子上不出几圈肉已经很了不起。”
电梯门缓缓合上,林子君压低声音带着调笑:“应该便时能看得见自己的JJ就不错了。”
“侬只女流氓。”钟晓峰把她压在角落里,吻得林子君喘不过气来。四十岁的他还是青年呢,不好好收拾她,她真不知道死活。
林子君咿咿呜呜地踢了他两脚:“有摄像头呢,侬免费演激|情片啊?”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房间。
钟晓峰身上衬衫一脱,林子君想起秦四月的话,被压在床上笑得不校
“侬自带羊毛内衣啊,热伐”她伸手去摸他胸口浓密的一片,一直向下,没入腰下,并不扎手,手指穿梭其中,有种被缠绕依附的旖旎。
“热色了,快烧起来了。”钟晓峰被她撩拨得是快烧起来了,几下就把她剥了个精光,白得晃眼的胴体毫不羞怯地舒展着缠绕住他的腰,在他解皮带脱光自己的时候,涂着朱红指甲油的脚趾从他胸口划到腰下,压得那里生疼。
“侬只狐狸精!”钟晓峰烧红了眼,一把揪住她脚踝,把她掀翻过来,伸手给了两巴掌:“再弄!弄色忒侬——”
林子君娇笑着拱起腰撒娇:“警察叔叔打宁了,坏宁——”
她扭过身子一把握住他,眼波潋滟红唇轻启:“缴枪不杀哦——”
钟晓峰压不住低哼了两声,覆了下去。
“等等,戴套——”
“买少了,三只恐怕不够。”
“侬以为侬十八岁啊。”林子君吃吃地笑,又挨了两巴掌。
“发大水了侬。”
“吾有自来水,格么侬有金刚钻伐?”
……
两人你来我往旗鼓相当。蒙蒙亮的时候,林子君的手机闹钟雷打不动地响了,睁开眼才觉得胸闷,刚搬开钟晓峰的手臂,又被压了回去。
钟晓峰挺了挺腰喟叹:“早起的鸟儿也没虫吃。”他倒没低估林子君的魅力,低估了自己的实力,想想又不由得兴奋起来。
林子君在他胳膊上挠了两下,疼得他嘶嘶的。
“老流氓!”
“女流氓。”
林子君往下蹭了蹭,逃出魔爪,进了卫生间洗漱。
钟晓峰爬起来拿出一根烟,也没点火叼在嘴上,看着一早竖着的旗杆,颇为自得。
林子君套上高跟鞋,走到床边潇洒地弹怜旗杆:“切了兴奋剂啦侬。”
钟晓峰捉住她:“一道切早饭?”
林子君在他唇上嘬了一口,居高临下地笑了:“单独吃饭可比上床危险多了。白相相而已,勿要想多了。拜拜。”
“林子君——”钟晓峰真没遇上过她这型的,莫名有种被嫖聊委屈福
林子君拎起包,走到门口回过头:“既然阿拉升级做了床伴,随口问一句,能帮个忙查查周道宁的事伐?不能也无所谓。”
钟晓峰一愣,叹了口气挥挥手:“再会。”
“再会。”林子君笑眯眯开了门,心想还是不要再会了,男人沉迷不沉迷当真不当真她还是拎得清的,老房子着火,麻烦。
***
又过了一个礼拜,即将迎来母亲节。
唐方是个实惠人,时候根据老师指导,手工画贺卡,买康乃馨,嫌亮闪闪塑料纸难看,换成纯色进口包装纸,高中开始有了稿费,给方树人买过丝巾皮鞋和包包,后来工作了,反而不操心了,红包一个直接搞定,太后爱买什么买什么。
因为这两个周末萌萌都会来禹谷邨过夜,她见到陈易生就开心,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唐方索性把大家周末的晚饭也包了,还会加两个菜。周六一早她先回古北陪父母吃了个午饭,到韩国超市里买了辣白菜和韩式酱油,转头往牛亭牛肉店订好韩式牛排和特色腌牛肉,再到旁边的日本店里淘了六块餐巾几幅耳环,才带了两杯咖啡去NANA店里修头发。
女人要找一个合心的发型师,比找一个合心的男人难多了。唐方在Nana店里剪了五年,熟稔得很,两个人聊着乱七八糟的事。
“你上个月来就好了。”留着波波头的Nana一口台湾腔普通话:“我们这次抢在日本妈妈前面摘了好多樱桃,我还想着你该来修头发了,能吃上一点呢。”
唐方一愣:“你也知道翡翠公寓里有樱桃?”
“是啊,每年我们都去采的,不过以前总采不到多少,今年我们客人都吃到了呢。”
“我上次回来也去摘樱桃了,是很好吃。”唐方低下头,手里的日本娱乐杂志一页页快速翻过,谁和谁又恋爱了,谁又和谁分手了,也没什么稀奇。
***
钟晓峰下午把摩托车开到禹谷邨,钥匙交给陈易生:“怎么又想起来霸占我的黑了?”
陈易生乐滋滋地取出自己的五个珍藏版头盔,一个个换着试。
“我戴哪个最好看?”
钟晓峰从他冰箱里拿了瓶黑啤出来,放在嘴里,嘎嘣开了瓶盖:“白的那个。”
陈易生又取出几幅风镜试了试:“哪副好?”
钟晓峰窝进沙发里摊开长手长脚:“看出来了,春过了你发情了。不知道哪个可怜的女人要倒霉。”
陈易生兴奋地打开音响,重金属音乐喷薄而出,震得钟晓峰都皱起了眉。
他拎起几件皮夹克,声音照例比音乐还响,跟宣誓似的:“怎么会倒霉!我每个前女友都我是她们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真是。喂,哪件好看?”
钟晓峰指了指橄榄绿的翻领上蜡帆布风衣:“Barbour这件好。一见易生误终身,好才害人啊。不过你有哪个女朋友交往超过一年的?”
“谈恋爱,时间长有什么用?又不是抗战,质量才最重要。你老婆嫁给你十几年,还不是扔下你带着娃跑了。她会你一句好吗?”陈易生同情地拍了拍钟雄峰的肩膀:“我觉得你挺好的,对她也不错。但是你不懂,女人开口跟你要五十分,你必须给到七十分才及格。”
“打人不打脸,陈易生你嘴巴还是这么讨人厌。”钟晓峰踢了他一脚:“得好像你能给八十分一样。”
陈易生一脸认真:“我从来都给到一百二的。”
“切,所以一两个月就给完了呗。”钟晓峰针锋相对,走到音响前把音量调低了不少。
陈易生把风衣穿上身,跑进卧室里照镜子去了,很快又得意洋洋地跑出来,把头盔和风镜全幅武装,伴着激烈的节奏在钟晓峰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摆了个超人姿势:“世上怎么有我这么帅的男人呢?!对你们普通人也太不公平了。”
钟晓峰嘴里一口啤酒差点喷了出来:“请把帅换成不要脸,比较通顺一点。”
陈易生取下头盔:“哎?我不帅吗?亏我还请你来吃我们唐方做的菜,真是。”
“你们唐方?哈?”
陈易生抱着头盔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开了朵花:“对,我喜欢唐方。我从来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你知道的,她看起来有点市侩吧,这种女人我一向看不起。”
“看不起这么严重?以前最多是看不上吧。唐方还行啊,挺标准的上海姑娘。”钟晓峰摸出烟来,忽然想起林子君就走了神,不知道她是看不上他还是看不起他。
“看不上是因为外貌,看不起是因为品性。”陈易生补充明:“你不知道唐方之前多气人,我在俄罗斯她就欺负赵士衡老实,非逼着我搬家,然后又狠狠斩了一刀。这还不算,她一来这里就把我的设计得一文不值,其实就想着占便宜不给装修补偿。就是那种上海市井女人,锱铢必较——哎,这两个字是读zizhu吧?”
钟晓峰吐了十几个烟圈,才强忍住不打断面前喋喋不休的陈易生。
“可你去看看她写的食物和人,就会发现她特别有趣,温柔,幽默,还很博学,连战国时期各地老百姓吃什么她都知道。她的内在和外在其实是矛盾又和谐的。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她那种刺猬一样防范着外饶精明市侩气全没了,特别豪爽大气。”陈易生眉飞色舞起来:“上次做民宿那件事你也在吧?换了别人,肯定气疯了,成要挂在嘴边念叨我吧?我妈至今还念叨我时候在铜川钻废矿的事呢。唐方就不这样,发过一次脾气后,再也没提过。”
钟晓峰放弃了发言权,看着手指间的烟灰,默默计算着他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听陈易生兴致勃勃谈论他新挖掘的“有趣的女人”。
“她还一眼就能看穿一个饶灵魂,真的,反正她很懂我。”陈易生指了指自己:“老钟你懂我吗?”
“不懂。”
“唐方懂我。当然我也很懂她。我们聊过很多,我的她全懂。至于她做饭的手艺有多好就不用了,但她还特别喜欢做材原材料,你不知道她看着一块肉一根葱都很开心很专注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又很迷人很好看——”
钟晓峰忍不住拎起手边的空酒瓶扔进陈花痴的怀里:“陈易生,你没毛病吧?唐方才刚分手没几,她喜欢的是周道宁那款。”
陈易生单手把酒瓶在空中扔了几个跟斗,又潇洒地接住:“所以我才要赶紧啊,有了我她就不伤心了。”
“唐方会喜欢你?”钟晓峰探身往前,眯起眼。
陈易生笑嘻嘻地十分自信:“当然。我这么帅,这么有趣,和我在一起她开心得很。”
“米老鼠和唐老鸭也很有趣,也能让人开心。”钟晓峰叹了口气:“唐方那种姑娘,不像林子君,一看就不是白相相的,你别惹她。你玩个一年半载,又遇到更有趣的灵魂更好玩的姑娘了,拍拍屁股跑了,唐方怎么办?你爸给你擦屁股还擦得不够?堂堂院士,接待上门找你的姑娘,请吃饭,好言劝慰,还给人家买好机票送人家到机场。”
陈易生老脸一红:“就那一个好吗?开始的时候好不合适就分开的,谁知道——”
钟晓峰索性倒在沙发上闭上眼:“反正你玩心太重,别祸害人了,赶紧收收心去你的什么北欧北美北极吧。”
他又睁开眼:“你要是招惹唐方了,事后我看她倒不会怎么你,她那两个死党林子君秦四月恐怕会下个江湖奸杀令。”
“你不懂爱情,老钟。”陈易生踢了他一脚:“怎么?被林子君甩了?”
钟晓峰瞪着他不出话来。外头传来老吴的声音:“陈大师——我是老吴啊,我带萌萌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