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走近几步,看见了蜷缩在篮子里的婴儿。大冬天的,包裹着小婴儿的被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但婴儿身上倒是挺干净,不过散发着一股和灵虎一样的味道,想来是灵虎为他舔舐清理过。
一道浅浅的黑痕在婴儿的眉心处盘绕,周自衡一眼就看出婴儿身上缭绕的煞气。如果是一般的孩子,这么明显的煞气缠身早就虚弱的奄奄一息,但这个孩子却还能用力的哭泣。灵虎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还有这漫天的阴煞之气......
周自衡蹲在篮子前沉思了好一会儿,灵虎焦躁地又吼了两声。尽管内心多有疑惑,但从灵虎找上他开始,他和这个孩子就结下了因缘,当然,抛开这点,就算萍水相逢,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周自衡伸出手点在那孩子眉心,一点金光从他指尖一闪而过,没入了小婴儿的灵台。说来也怪,看到周自衡这个陌生人,小婴儿居然没有哭,反倒是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
缠绕着婴儿的煞气还不算太根深蒂固,就好像婴儿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抵御着它的入侵。周自衡打入的那一点灵气轻易就镇散了缭绕婴儿的煞气。
就在同一瞬间,聚在周围盘踞不去的阴煞之气突然暴涨,而小婴儿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灵气。灵虎站了起来,冲着天空一声长啸。
周自衡呼吸一滞,不是这孩子天生灵气足,而是此山中的灵气不知何故都在往这孩子身上聚过来。不得了,这种体质叫做天生灵体,比极阴、极阳还要罕见,他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本以为见到一个已经是不得了了,谁曾想还能看见第二个!
他飞快地结印,在小婴儿周身打出四张符箓,摆下了一个简易的四方封灵阵。这是锁灵阵的一个变种阵法,锁灵阵指在锁住一处灵气不散,而这封灵阵则是为了阻止灵气进入某地。
向着婴儿倾泻的灵气慢慢变得平静,躁动的阴煞之气也跟着平缓下来。周自衡打出几张符箓,黄色的符纸无火自燃,随着青烟冒起,还未聚拢成团的阴煞之气也随着散去。但周自衡知道,这并不是结束。
阴气与煞气,前者与阳气相对,后者生于世间万物,即使散去一时,一段时间之后又会重新聚起。换言之,只要这个孩子控住不住自己,天地灵气持续向他涌去,那么一定会有徘徊不去的游魂厉鬼和凶性大发的精怪盯上他。像现在这只灵虎这样没吃了小婴儿反而把他保护起来的,倒是件稀奇事。
除此之外,更麻烦的是无孔不入的煞气。都说岁煞缠身,流年不利,哪怕提前趋避,按照这孩子的体质,怕也是防不胜防。除非功德深厚,或是命盘极旺,否则浓重的煞气就是阻碍这个孩子长大的最大障碍。
周自衡把小婴儿抱了起来,虽然是灵虎养的,但小婴儿显然吃的不错,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周自衡僵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看不出小婴儿的面相。
周自衡不相信这个结果,又把小婴儿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还从衣服兜里摸出两枚铜钱,蹲在地上演算了半天,结果啥都没算出来。他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不应该啊。”
灵虎在他脚边打转,不时用头去蹭小婴儿,小婴儿被逗得咯咯直笑。
周自衡看了小婴儿半天:“我于山中采药,遇灵虎求助而来,今日救你性命是你我缘分,便将你收做弟子。为师算不出你的命格,但愿你能平安长大。”说着,他抱起婴儿,替他将小被子包好,又把一枚平安福放进了他的襁褓中。
灵虎注视着周自衡的动作,像是知道小婴儿将要被带走了一样,低低叫唤了两声,似做告别。而小婴儿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此时也哭了起来。
周自衡叹了口气一边抱着小婴儿摇晃一边碎碎念着:“别哭别哭,以后还带你上山来看老虎。”
灵虎跟着周自衡,一直把他送到山道旁,又看了周自衡的背影半天才跃入林中。
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头发花白但面容和蔼的老太太正在翻晒草药,看见周自衡远远走来还疑惑了一下:“今天那么早?”
周自衡摇摇头,把药篓拿下来往老太太面前一放:“含秀,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柳含秀见他在药篓上贴了符箓还以为他上山遇到了成了气候的精怪,结果探头一看。嗬,哪里是什么山中精怪,那是个正睡得香的婴儿。
“这,你哪儿捡来的孩子?”柳含秀惊讶的问。
周自衡把山上的事情给柳含秀说了一遍:“从今往后,这就是我徒弟了。”这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二个天生灵体,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柳含秀看周自衡捻着胡子不住微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抱起小婴儿,对着周自衡道:“虽然是天生灵体,但是和你的小师弟似乎不太一样。照你说的,这孩子能不能安全长大还是问题。”
周自衡一下子肩膀就垮下来:“我那小师弟生有仙骨,鬼怪不近,只有灵气跟不上他的时候,还没出现过因为灵气太多从而外溢的状态。”
“呀。”柳含秀怀里的小婴儿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人的对话吵醒了,眯着眼睛,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短音。柳含秀看着小婴儿天真无邪的面孔,笑了起来:“乖宝宝,不要怕,从今以后我们会保护你。别听你师父的什么前途不可限量,我们不稀罕,我们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可以了,对不对呀。”她自己没有孩子,和周自衡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而那时的周自衡已经是中年模样不知多少年。两人的年纪差的挺大,走到一起的这场老少恋可以说是跌破了玄学界很多人的眼镜。
现在周自衡带回来一个小婴儿徒弟触到了柳含秀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她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就像是亲生孩子一样。
因为这孩子天生灵体,周自衡便给他起名周灵。
就这样,他和柳含秀的生活中多了个小婴儿。几天后,周自衡上山采药,柳含秀正抱着周灵在小院里晒太阳。她和周自衡是50年前来到这里,因为那一年不知从哪里诞生了一只魔,这只魔很强,在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后,玄学界发起了一场屠魔大会。她所在的岭山柳家也在此列,她在屠魔会中负伤,自小养的柳灵郎几乎被打散,是周自衡救她一命,她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但当时柳家想让她和另一个家族联姻,根本不同意她和“没有背景”的周自衡在一起,何况两人年纪还差了那么一截。
于是她做出了平生最叛逆的一个举动,她主动拉住周自衡私奔了。连夜出走,辗转多地,最后到了这浙省的雾远山。周自衡为此愣了好几天:“......我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搬出师门,其实我觉得我出身挺好的。”
是啊,紫霄山能不好吗?华夏玄学界的传说,据说在古代轻易不出世,想请个道长堪比登天。可是已经晚了,私奔的名头都坐实了。
周自衡安慰柳含秀:“这里清净,没什么人打扰,对你养伤有好处。”
两人一住就是50年,在村里盖起了房子,周自衡平时给村民们看看病,倒也称得上隐居生活。
周灵长得白嫩可爱,小巧的五官萌得柳含秀心都要化了,她逗弄周灵的时候,一个来瞧病的村民看着她手里抱得婴儿忽然惊呼了一声。
柳含秀问他怎么了,那村民指着周灵说:“这不是邹大庆家捡到又扔掉的孩子吗?”
“捡到又扔掉?”柳含秀直觉这里头有大问题,就像村民打听详细情况。那村民也很热心,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柳含秀,包括邹大庆家的怪事和请了黄姨奶奶等等。
柳含秀听完立刻想到那个黄姨奶奶怕是供了出马仙,仙家没克制住自己垂涎天生灵体想要害人,结果不知怎么被灵虎截胡。她给村民包了药,对他解释了两句这个孩子一点问题没有,是周自衡从山上捡来的,之前邹大庆应该是被骗了。村民将信将疑,但也没说什么,拿上药和柳含秀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柳含秀抱着周灵颠了颠道:“我们小灵儿还是命大,没让坏人得逞。”
周自衡采药回来,柳含秀立刻对他说了今天从村民那里得知的事情,周自衡摸着胡子道:“这么说来,我徒弟的命格还是可以的嘛。”
命格很好的周灵当天晚上就又被缠上了。这次是个游魂,站在周自衡布置的八阳阵外,不等他强行冲阵,周自衡就一张符箓送他下去了。
“还好是个游魂,好解决。不行,得像个办法阻止小灵儿变成行走的灵气包。”
周自衡想了很久,还真给他想出了个办法,从此,周灵从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性别认知开始,就被坑上了一条女装大佬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