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行暮伸手在它戴着朱冠的两个头上各拍了一下:“喂,伙计,你们是不是急着赶路?”
委蛇毕恭毕敬:“回百里大人,我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赶回湔山。无奈周山阻隔,光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好几天,前面还有茫茫昆仑、秦岭、岷山、汶山,只恐无法如期赶回。”
“若是赶不回去会如何?”
委蛇看了主人一眼,迟疑着,“我们必须赶回去。”
凫风初蕾也似在自言自语:“无论如何我必须赶回去!”
他大笑:“凫风初蕾,你若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一个月之内送你回湔山。”
她轻轻地:“我能帮你什么忙?”
他肆无忌惮盯着她娇花似的面容,喉头忽然一阵干燥,英俊得出奇的脸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来。
沉睡了一万年的激情,一瞬间涌上了头顶。
他们本是最热情奔放的种族,两性之间,从无任何做作掩饰。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微微沙哑:“我想要你!”
凫风初蕾后退一步,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话。
“你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会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凫风初蕾再退一步。
“我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共工,若无子女,共工一族便会就此消亡。”
她立即拒绝:“这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他死死盯着她,摇头:“人蛇族自古以来只能和人鱼族通婚,否则,无论娶了什么女子,都无法孕育小孩。据我所知,这世界上的人鱼族,已经只剩下鱼凫一族了。”
她还是摇头,十分坚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看看头顶明媚的阳光,笑容爽朗,光风霁月:“其实,人蛇族还能不能延续我根本不在乎,不过,这正是发情的季节,你看,那山花朵朵,皆是植物展开了生殖器,为的便是邀请异性前来欢好。呵,天灵地秀,唯有欢好这事乃世上之极乐,女孩,等你明白后你就会喜欢的……”
他大手一带,她已经倒在他怀里,随即一挥手,三桑的树冠纷纷张开,如三面红黄蓝的墙壁将外界阻隔。
委蛇嗷叫一声,冲上去欲营救主人,却被一股大力反弹回来。
金红色的叶子徐徐坠地,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地毯,凫风初蕾躺在叶毯上,但觉软腻无比,竟比王宫里最上等的丝绸更加轻盈舒适。
可是,她无心体会这奇异的舒适,整个人被恐惧攫取,四肢无法动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张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面孔。
人蛇族,自来以俊美闻名天下,他,更是俊美之中的佼佼者。
这男子,并不令人讨厌。
可是,他灼灼的目光令她害怕。
他燃烧的眼神比他红色的头发更让人触目惊心,呼吸之间,她甚至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强烈的令人意乱神迷的雄性素味道。
这一切,她都很陌生。
他俯身下去,她忽然大喊一声:“不!”
她长长的睫毛扫在他的面上,软软的,更令人心颤。
“呵,小东西……”
她大叫:“不许这样!!!我不喜欢!”
他一怔,停下所有动作。
因为愤怒,她洁白如玉的面上微微潮红,恍如一朵花蕾,马上就要迎风绽放。
百里行暮看着她小鹿一般惊惶的眼神,忽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忘了这已经不是三万年之前了!”
她不知道三万年前的岁月,也不关心。
“那时候,男女只要看对眼,随时可以欢好,难道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一套了?罢了罢了,强迫是世间最野蛮的行径!”
身上的压力忽然一空,凫风初蕾猛地跳起来。
风吹树摇,夕阳最后的余辉在三桑树上交织成五彩的光芒,凫风初蕾眼中的警惕已慢慢褪去,因为,对面的男子笑容可掬,坦荡得让人无法质疑他的品格。
他扯一根青草放在嘴边,迷醉地看看周围茂密的树林,又看看凫风初蕾,深呼吸:“一万年了,能重新见到人类,真好!”
他伸手就拉住她:“周山有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走,我陪你看看。”
她迟疑:“我要赶回湔山。”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我保证你如期赶回。”
“可是……”
他微笑着拉住她就走。
从周山之巅眺望,群山起伏,连绵不断,真不知到底有多宽多大。
凫风初蕾惊奇地看着漫山深深浅浅的绿,风一吹,便成了金色和紫色,简直比委蛇身上的紫纱更鲜艳夺目。
茫茫的果林一眼看不到边,黄橙橙的果子散发出甜蜜的香味。
百里行暮伸手,一枚果子便落在他的掌心。
那是凫风初蕾吃过最清甜的果子,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百里行暮见她吃得那么香甜,笑起来:“周山有四时不谢之花,四季不同之果,你要喜欢,以后可以常常来这里玩……”
她捏着果子,摇摇头,“以后,我不能经常出门了。”
“为什么?”
“我父亲说,这几年我可以走遍天下,行最远的路,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花,可是,等我回到湔山,便不能再任意妄为,必须开始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这么说,你已经游历几年了?”
“三年了。”
“你走了多远?”
“我和委蛇到北极看过熊,在南端看过企鹅。可是,我已经没时间走得更远了……”她微微遗憾,“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世界究竟有多大。”
他微笑:“炎帝在世的时候,华夏疆域最西亿有九万里,往东二亿二千五百里,南端亿有七百三里,最北则为二亿七里。”
她惊呼:“这么大?”
他点点头。
“可惜委蛇一天只能跑几百里,看来,我这一生很难走遍天下了。”
他兴致勃勃:“委蛇脚程太慢,靠它的速度当然不行,不过,我可以送你一艘维马纳。”
“什么是维马纳?”
“是一种飞行器,一日可以飞行十万公里。”
“这么快?可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一怔,想起三万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摇摇头,“在我们的时代,维马纳是很寻常的交通工具,可能现在已经见不到了……我都快忘了,一万年之前,维马纳都已经很少见了……”
她很是好奇:“为什么三万年前就有的东西,现在反而没有了?”
他面色一黯,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三万年前那场大战摧毁了一切……”
他顿了顿,不经意地:“你父亲什么也没告诉你吗?”
“噢!我父亲从未离开西南,而且,他怎会知道三万年前的事情?他今年才要过一百岁生日呢!”
“你父亲才一百岁?”
她的笑容天真无邪:“对呀。我赶回去,就是为了他的一百岁寿辰。”
他若有所思:“是你母亲给你的颜华草?”
她大吃一惊,竟不知他早就看出自己并非以本来面目示人。
她解释:“我孤身游历天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门前,我父亲就给了我一株颜华草……”
佩戴颜华草后,人的相貌会自动伪装,临行前,她选择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形象,这几年来,便一直固定成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谈不上美也谈不上丑,唯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无法遮掩。
她很是好奇:“这三年来,从未有人看破这一点,百里行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微笑着看着她:“颜华草一般是女孩子专用,我还以为是你母亲给你的。”
“哦,我没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