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额大帅府灯火通明,杜蘅一身戎装的遗照竖立在灵堂之上。白芷坐在正前方的蒲垫上呆呆的看着杜蘅的目光,刚毅硬朗霸道的他,原来还能流露出温情。
看着那温宠的眼神,白芷方想起这张照片的出处。那还是杜蘅劫了她到乌图,他也是刚刚坐上大帅的位置的时候。他那时满心的想着和自己再续前缘,自己同他一起去照相馆...没想到,当日的随手一照,竟然成了他的遗照。
“你是不是得感谢我?不然明日出殡哪有这么帅气的照片来民众缅怀?”白芷开口,轻轻笑道。
风吹过,将燃烧的香烛烟气吹的变了方向。
似乎是有人在回答她的话...可白芷知道,杜蘅走了。早就在她到达的时候,他就走了。
“你走了,留下这么大的摊子,让谁接呢?”白芷在心中问自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有这个能力吗?
“白芷...白芷...”
穿着一身孝服的子衿迈着小短腿揉着惺忪的眼到处找她,白芷应了一声,她小跑着就钻到白芷怀里。白芷心想到,这小妮子倒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还知道依赖人了。那只凶猛能对付世间恶灵怪兽的金蛇呢?
“白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呀?这地方呆着太郁闷了...”对于子衿来说,生死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难过,也只是短时间的事儿。可家里天天烧香哭嚎的,时时提醒着她的亲人过世,实在让她不舒服。
离开这里,不过是片刻的事儿。只是现在还不行,看着子衿娇嫩的脸蛋,想到杜蘅临终前的嘱托,白芷心里定了主意。
“嗯,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儿,就把你带走。”
如今,子衿是杜蘅的遗孤。殊不知,有多少方的势力在打着她的主意。杜蘅的军队虽说是政府的编制,可有一小部分精锐那是他们杜家的亲兵。自古以来,亲兵都是认主不认国的。杜蘅在时,他们忠于杜蘅。杜蘅不在了,子衿自然是他们存在的希望所在。
把子衿哄着睡了,白芷一身酸痛的回到自己房间。明日又是一场硬仗...凌晨三点的时候,门外和大厅内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将白芷吵醒。
能在这个时候睡安稳也挺难得的,这一夜白芷睡得极其安稳,睁开眼就觉得活力满满再也睡不着了。她洗漱穿戴好下楼,看到侯团长跪在灵前给杜蘅烧纸。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看他布满血丝的眼和下巴上茂盛的胡茬,该是又一夜未睡。
见到白芷从楼上款款而下,侯团长拿着黄纸的手颤了几下。
“是他们吵到你了吗?我让大家声音小一些!”侯团长起身,白芷饶有意味的打量着他嘴角浮上一抹笑:“无碍,这时还有谁能睡得着呢?”
等天亮了,大批的人就会涌进来。无数媒体和各方使团都会前来为杜蘅送行,听到有许多老百姓早早的就守在路旁,穿戴好丧服为大帅送行。
在这些朴实的人民心中,杜蘅就是他们的土皇帝。大清的皇帝宾天,他们家家户户都得披麻戴孝叫守国丧。如今杜蘅死了,虽说不用守丧百日,但是送行...还是要的。
如此重要的场面,更是少不得侯团长和白芷。
“听说,你今日出去了一趟...”
本来不知怎么开口的侯团长,索性直接说了出来。他瘦削的身体此时更加没了几两肉,脸上几乎是皮包着骨头,两腮深深的陷了进去...灯光投下的倒影,让他整个人更显阴暗。
白芷坐在凳子上看了他一眼随口答道:“对!”
此话说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侯团长不再开口,白芷也避而不答。两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就是侯团长沉不住起问到:“近日局势紧张,你还是小心些...”
本是关心的话语,在白芷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含义。她冷哼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凌霄早就教过她,越是沉不住气的时候越要将自己沉下来。
这样,才不会乱了自己的心智。
白芷将心中的那口恶气压了又压,她用脚趾都想出来了侯团长此时的想法。不就是想要吞下乌图这块肥肉吗?难不成她会抢不成?
“那...侯团长也小心些!乌图的军政大事如今都压在团长身上,若是出了事儿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你自己不注意,也要替乌图的百姓们想想...就像晚上,也不要随便出门了!”
终究是年轻,白芷含着刀枪棍棒的字眼和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
侯团长盯着她的眼,那眼中哪还有之前的信任?这分明是看待仇人的目光。
“白芷!你什么意思?”
侯团长挣扎的起身,虽说瘦削但站起来也比白芷高了近两个头。他的身影在白芷笼罩在黑暗之中,白芷轻轻笑了下,对着侯团长摇了摇头。
就是刚才说的意思!
就在二人要剑拔弩张之际,走廊处传来嘲讽的女声。
“呦呵,你们这大半夜的,还蛮有情调的嘛!”
“闭嘴!”
侯团长一声冷喝,让站在角落中的红菱冷哼一声上前。
白芷不以为然的看着这个还未出月子的女人,脸上浮起一层冰霜。
明日的葬礼之上,是由子衿扛着白幡引路。这个女人...在后面抱着杜蘅的遗像...本来的安排是由白芷抱着遗像的,可红菱听说了之后硬是从悲恸中爬出来,用匕首顶着自己的脖子冲侯团长吼着,那件事就应该是她来做。
她才是杜蘅的屋里人,她为杜蘅生过孩子的。
人家虽然没名分,但是有夫妻之实。而且她口口声声说道,大帅早就答应过她,只要她生下孩子就会让她进门。若不是大帅出事了,她早就是府里的姨太太了。
唯一的姨太太。
如今满府就剩下子衿一人,再能被称做杜家亲眷的,也就是她了。
白芷不惜和她争。人活着的时候,她就没争过。人走了,她还能和这疯了似的女人抢人不成?若非以往的情谊在,她也不会呆在这里。
“哼,侯团长...等明日大帅出殡之后,这屋子是不是该整顿一下了?这是大帅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留在这里的!”
红菱斜倚在柱子上,身上罩着真丝的睡衣。睡衣领口低,露出了她大片雪白的肌肤。尤其是刚刚生产过孩儿,胸前的丰腴更是露出了大半沟壑。
白芷看向侯团长,他眼中并无半分不对。显然对这样的场景,他是见惯了的。
他和红菱,还真是...白芷看向杜蘅的遗照,冲着他的笑眼,她竟无声的笑了...仿佛那帽子之上是青青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