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眼看陈元丰的剑气厉害,自己的长剑支撑不住,随时有崩坏断裂的危险,双掌向上一提,使了一招“八面来风”,霎时间,四面八方俱是风声掌影。
陈元丰等三人都知他使的是虚招,但四周狂风怒号,鬼影瞳瞳,均不免分心戒备。陈元丰攻向坑内的真力减少,横在坑里的长剑不再向郭采莹弯曲,并有渐渐弹直的趋势。
长剑的弯曲幅度最大时,剑身的中间部分已经贴近了郭采莹鼻尖,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长剑折断,划破自己的脸。此时见剑身弹了回去,长出一口气,叫道:“师兄,你的剑快被人家压断了!”
张正已趁机跃回坑边,大喝一声:“好大胆!”左掌疾出,按向陈元丰后心。
陈元丰不敢硬接他掌力,身形一晃,向旁跃开。张正挺身在坑边立定,右手凌空下抓,横在坑中的长剑向上跳起,被他一把挽住,使了一招“孔雀开屏”,五彩缤纷的羽毛,混着森森剑气,向外极速延展。
陈元丰等人见他这招剑法覆盖的范围甚广,一边举剑招架,一边向后退步。张正剑上的寒芒紧随其后,继续进攻,将三人直逼出丈许开外。
他逼退敌人之后,不再跟进追击,而是站稳脚跟,调理真元,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出,七尺长剑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挥舞之间,犹如一面上下翻飞的水晶镜面。
陈元丰等三人心惊之余,已攻不近张正身边两三丈的范围,但三人的功力也极深厚,张正只要稍一放松,便有一二人的长剑寻隙而入,直抵张正身前,是以他丝毫不敢大意,提足内力,招招连贯,式式连环,全力施为,已将本身魔道内功的功力发挥到极限。
当张正使出那招“八面来风”时,院中观战的人群已感到风力太大,纷纷向后倒退。张正全力以重剑攻敌时,院中人已禁受不住,武功高的暂时跃上院墙观战,武功低的跳上更远一些房屋的屋顶,向这边张望。内中有十几人是得道的剑仙,相继起到半空,既居高临下观战,又防备张正和郭采莹从上方逃走。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但张正长剑上光芒四射,将院中照耀得如同白昼,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也就无人点起灯笼火把,大家的心里都在考虑同一个问题,万一陈元丰等三人落败,我们这些人是继续向张正这个大魔头进攻,还是保命要紧,一哄而散?
张正身怀万年魔道内功,以功力的深浅而论,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与之对阵的陈元丰等人在剑仙中本不出众,每人连吃了七颗爆筋丹,使自身的功力翻了七番,这才勉强能够与张正相抗衡。但爆筋丹的药力过于霸道,像他们这种吃法,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筋脉俱断,爆血而亡,只在顷刻之间了。
陈元丰等人吃药时只知这样的吃法九死一生,还不能确定一定会死,心里都存着除魔之后,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的念头,因此初交战时较为保守。此时与张正大战了数百招,难以取胜不说,浑身炙如烟火,周身上下的血液如要沸腾一般,且鲜血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淌,如此景况,哪里还有活命的指望?
他三人明知必死,心中哀痛的同时,急催内力,只攻不守,向张正发起最后的进攻。四人的长剑搅在一起,张正剑上的光芒极盛,完全能掩住陈元丰等人剑上放出的寒光。但三人已无所畏惧,挥剑猛打猛冲,好几次被他们冲到坑边,又被张正硬顶了回去。张正手中的长剑和三人的长剑双剑相交了无数次,碰撞出的串串火星,如同绽放的烟花,既绚丽又诡异。
郭采莹一开始抬头观战,渐渐被亮光晃得睁不开眼,只得低下头,心里面默默祷告:“老天爷,保佑我师兄赶快取胜,杀死这三个浑身是血的坏人吧。”
此时大坑边上一圈一圈都是陈元丰等人流在地上的鲜血。三人的脸上手上已然血肉模糊,浑身的衣服也被鲜血浸透。其中陈元丰和云铭璋各中了张正一剑,可二人就像是毫无感觉,依然发疯般的舞剑狂攻。
张正见三人已经豁出了性命,不伤到他们的要害,早晚要被他们冲近坑边,自己倒是不惧,郭采莹非遭凶险不可,这却该如何是好?
他一边打,眼角的余光扫向四周,只见院中无人站立,墙头和房上站着几人,天空中有十余人盘旋飞舞,更远的房屋顶上站满了人,但昏昏暗暗,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忽然心中一动:“现在是晚上,我剑上放出光来,这才亮如白昼,若是光亮骤然消失,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就算杀不死敌人,我和师妹也能趁暗逃走。”言念及此,长剑上功力一收,四下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
陈元丰等人的攻势正急,忽然眼前光亮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虽然他们明知今日必死无疑,但看不见敌人,看不见同伴,如何对敌?万一伤到同伴,自己纵然死在地下,于心何安?
就在三人稍一犹豫之际,张正将长剑横在胸前,自左至右,极速一挥,白光闪处,红光崩现,陈元丰等人的胸前各被划出一道一尺多长的大口子,鲜血立时向外翻涌。
自从这招之后,张正的长剑忽明忽暗,神出鬼没般攻向三人,陈元丰等人眼看支持不住,云铭璋奋力挡开张正一剑后,口中鲜血狂喷,身子向后便倒。
有人在空中叫道:“快,大家掌灯!”飞身而下,冲进一间屋子,再奔出时,手中已提了一盏气死风灯,快步奔向与陈元丰等人大战的张正。
他的本意是给陈元丰等人照亮,以免其被张正神出鬼没般的招数所伤,但人家动手的几位是何等功力?他哪里凑得到近前?距张正还有四五丈远,已感到胸闷气短,举步维艰,心里一慌,便欲转身而逃。刚转过这个念头,张正的劈空掌力已到,将他打得直飞上天,手中的气死风灯划出一道圆弧,飞进另一重院子去了。
云铭璋重伤摔倒之后,谷大寿也是摇摇欲坠,步履蹒跚,眼看就要支持不住。陈元丰的功力比云、谷二人更深一些,身法、剑法都还有些章法,脑子也还不是特别迷糊。
他想自己一生的功业到此为止,临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再拼一把,就算杀不死张正这个大魔头,只要能打他一掌,刺他一剑,也是好的。急吸一口气,飞身而起,右手长剑,左手铁掌,齐向张正攻去。
张正眼看他恶狠狠扑到,不敢怠慢,也准备以剑掌相迎,哪料自己的双臂刚向上抬,陈元丰的身子已在空中炸裂,化为满天血雨,倾泻而下。张正心头一惊,忙展开药公所授的防风剑法,将扑面而来的血雨尽数挡下。那边谷大寿被飞来的血雨淋了一身,浑身血污,狰狞可怖,双臂乱舞了两下,轰然摔倒。
“嗤”的一声,陈元丰的长剑插在了谷大寿身边,剑身血红,在充满血腥味的夜风中微微摇晃。
张正右臂一震,抖落剑上的鲜血,伸手把郭采莹从坑里拉出来。郭采莹眼光一扫,见到了云铭璋和谷大寿的尸体,却不见陈元丰,问道:“师兄,还有一个呢?被你打跑了?”
张正向地下一指,说道:“没打跑,全在这里了。”
此时院中没有灯火,星月的光芒下看不真切,郭采莹只感觉地下湿漉漉的,血腥味很重,也未多想,说道:“没跑了就好,其他人呢?是真的逃跑了吧?”
张正道:“是啊,那个提灯的一死,其他人都四散逃开了。”
郭采莹道:“天上的剑仙也逃了?”
张正道:“往东南方去了。”
郭采莹的心中一动:“我在坑里一祷告,师兄很快就取胜了。我需抓紧时间再许一个,让他永远不要离开我身边。
张正见她忽然双手合十,低头不语,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问:“师妹,你怎么了?”
郭采莹祝祷已毕,微笑道:“现在不能说,以后再告诉你。”
院子里死了多人,虽是江湖仇杀,不会有苦主报案,但毕竟人命关天,张正和郭采莹不愿多惹麻烦,快步出了客栈,向县城外走去。
二人顺大路并肩往前走,一边走,郭采莹道:“师兄,咱们往哪里去?还是去华山?”
张正道:“当然了,他们已经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前面应该还有阻拦,但不管怎样,我都要赶往华山救母,表一表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郭采莹道:“对,一定要把伯母救出来,人挡杀人,仙挡诛仙。”
张正想到方才的惨景,心中一阵难过,说道:“还是尽量少伤人命,我娘若知道许多人死在我手上,心中定然不安。”
郭采莹道:“是啊,伯母慈悲,见不得死伤枕藉,那你就收敛点儿,把他们打跑吓跑就行,少杀几个吧。”
张正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化成血水的那人,像是内力太强,身体承受不住,真气迸出经脉,摧毁骨骼,碾碎血肉而死。他之所以会这样,应是服用药物太多之故,再有这样不顾生死之人,我杀不杀他,也毫无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