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六奇脊背上阵阵发凉,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们二十余年没造出过宝剑,难道仙侠盟早就查知了真相,这就要与我们挑明吗?
孙务实又道:“江湖中人最讲究信义二字,你们答应了造剑,却又磨磨蹭蹭的不肯用功,连最高明的造剑师傅,众工匠的祖师爷爷都不让我见,是什么道理?”
楚六奇道:“不是不让你见,实在是本门禁地,外人不便入内。”
孙务实冷笑道:“我从小有个毛病,别人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要做,别人不让我去的地方,我偏要闯进去瞧瞧。”转头向梅小小道:“丫头,走,咱们看你祖师爷爷去。”
梅小小虽然年幼,也看出孙务实和张正的来头不小,她爷爷又让他跟着张正,张正走到哪里,就让她跟到哪里,此时孙务实说走,毫不犹豫的道:“是,请随我来。”
楚六奇的脸上一片铁青,向旁边人使个眼色,让他赶快向掌门人禀报,自己跟在张正等人的身后,向方形大厅东墙上一个燃着的火把走去。
一行人来至火把前,梅小小不理楚六奇恶狠狠的目光,伸出右手,抓住壁上的火把,用力一扳,旁边现出一道五尺多高,二尺来宽的暗门,暗门内透出微弱的灯光,能看到窄小的木质楼梯,蜿蜒向下。
孙务实心知这里面住着的人物非同小可,中兴魔道的大业能否成功全落在此人身上,不等暗门全部打开,身形一纵,从半开的暗门间窜了进去。
向掌门人禀报的弟子还没回来,楚六奇心里十分犹豫,要不要阻止这几人的行动。此时见孙务实已经窜入,心头一沉,暗想:“也罢,他要真敢救人,我跟他大战一场,拼个鱼死网破。”
梅小小往下走时,脚上的铁鞋、铁链在楼梯上拖拖拉拉的很不方便,好几次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张正心中怜惜,有心扶一把,又感觉男女授受不亲,不好鲁莽,向楚六奇道:“楚堂主,小小姑娘他们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相待?”
楚六奇道:“这是他们族里世代相传的规矩,你不让他们戴,他们还不开心,不如意呢。”
当楚六奇说话时,梅小小的身子定了一下,微微转头,似乎是想说什么话,但又有些犹豫,终于一个字也没说,哗啦、哗啦的声响中,一步步向下走去。
张正知道她不敢揭穿楚六奇的谎话,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随着她继续向前走。
四人鱼贯向下,走了百余级楼梯,眼前烛火明亮,乃是一个和上一层有些相似的方形大厅。
梅小小下楼梯的声响早惊动了下面的守卫,十余人手按剑柄,一字排开,紧紧的盯住楼梯口。当看到走在最后的楚六奇时,全都放下了心,一齐施礼道:“参见楚堂主。”又都在心里暗暗奇怪:“楚堂主来就来吧,怎样带着囚犯,还有两个不相识的外人?”
楚六奇道:“免了,开门吧。”他是堂主的身份,虽不是这些守卫的直接首领,但说出话来,守卫们仍是不敢不遵。当下有人奔向身后的两扇铁门,从腰间取出钥匙,去开门上的铜锁。
张正的眼光扫向四周,只见左右和后方都是完整的土墙,只有对面墙上镶着两扇铁门,心想:“魔道众人的祖师爷爷应该就在这两扇铁门之后了,孙伯伯一定要见他,难道他真有医好我内伤的本领?”
铁门开启之后,梅小小在前,楚六奇断后,四人鱼贯往里走,但见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甬道内灯火昏暗,不知通向何处。
孙务实全身戒备,快速流转的真气几乎要溢出体外,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微笑道:“小小啊,你的祖师爷爷可被人家当成宝贝疙瘩了,藏的这么严实。”
四人走出百余步,前面又现出一道铁门,门前守卫的二人听到声响,一人戒备未动,一人迎上前查看。迎上的那人看清来人中有楚六奇在内后,慌忙行礼,道:“原来是楚堂主,才过两天,您又来问那老贼的话了?”
神兵门应下给仙侠盟造剑的差事之后,当即召集囚禁的魔道囚徒,让他们打造宝剑。可魔道囚徒的精英人物在二十年前的大逃亡事件中死伤殆尽,年轻一辈的造剑技艺远不及前代高手,根本造不出真正的宝剑。
杜如松万般无奈,只得命手下的几位堂主轮流劝说当年大逃亡的主谋,也就是梅小小口中的祖师爷爷,想请他领衔,带领几个有天赋的剑魔后人造剑,一来传承技艺,二来也可以向仙侠盟交差。哪料这位祖师爷爷脾气很大,不论谁来劝说,都是一言不发,沉默以对。杜如松等人心中恼恨,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在这最用人的时候把他杀了。
此时楚六奇又来,那人以为他还是来劝说囚犯,至于两位外人,说不定是楚堂主的朋友,甚至是专门请来对付那个老顽固的外援。
楚六奇心中烦躁,总感觉孙务实和张正二人会弄出什么事来,但现在没有得到掌门人新的指令,也只得任他们各处乱走,自己不好阻拦。
他脸色阴沉看了那人一眼,道:“别废话,把门打开。”
那人不敢怠慢,连忙回身开门,当他和同伴一左一右将两扇铁门打开,一阵哗啦、哗啦的铁器摩擦的声响,梅小小已当心走了进去。
张正听她铁鞋、铁链上发出的声音比先前大了许多,低头一看,只见地面上一片乌黑,竟似是钢铁铺就的一般。
孙务实也察觉出异样,轻轻跺了两脚,又向左右和上方看了一眼,笑道:“哎呀,四面镶上铁板,遇到地震都不怕了,嗯,不错、不错。”
四人再向前走出数十步,眼前又出现一道铁门,也有两名守卫。这两人见到楚六奇之后,很自然的打了招呼,楚六奇收起冷冰冰的面孔,亲切的称呼二人王兄、刘兄。显然这二人在门中的身份不低,应该堂主、副堂主一类的人物。
张正心想:“这里守卫如此森严,小小却知道开启暗门的机关所在,多半是第二重地牢早就建好,大家也都知道开启暗门的机关。祖师爷爷被关押在这里之后,镶嵌铁板,重重守卫,也就没必要该变原来的开启机关了。”
这道铁门一开,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囚室,四人进入之后,王、刘二人随即关上了门,“咔嚓”一声,重新落锁。
张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梅小小已经跪倒磕头,口中道:“祖师爷爷,小小给您磕头了。”
囚室对面的墙边堆着茅草,角落里放着便桶,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背对众人,盘膝而坐,腰间缠绕着粗大的铁链,铁链的两端是两个车轮般大小的铁球。
寂静片刻,老者低哑的声音道:“你是来给我磕头的,另外三个做什么来了?”
楚六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孙务实单掌在张正后背上一推,说道:“他找你。”
这一推之力中蕴含着少许内力,张正向前迈出一步,虽然很快止住身形,但体内的魔道内功已然有所感应,只觉心头一热,眼前发黑,乃是魔道内功发作的先兆,连忙屏息静气,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轻举妄动。
张正向前迈步,魔道内功只在他身体里微微一荡,对面坐着那名老者霍然转身,两道鹰隼般的目光盯在张正脸上,良久才道:“你、你是什么人?”
楚六奇见那老者目光凌厉,语音却有些发颤,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或者还参杂着什么别般感情,立时提高了警惕,暗想:“难道他们曾经相识?不,这绝不可能!莫非种种传言是真,这小子真和剑魔有什么牵连?”
张正只感觉对面老者的目光威严无比,让人不敢直视,不自觉的眼皮下垂,看向地面,躬身施礼道:“晚辈张正,乃是鬼手门和药王门弟子。”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我们不见天日,没听过什么门派……”说到此,欲言又止,双眼放光,将张正上下打量。
孙务实见老者果然能感应到张正身怀的魔道内功,心中暗喜,向身边的楚六奇看了一眼,说道:“楚堂主,这间屋子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气闷的很,你到外面待会儿吧。”
楚六奇听他竟然要赶自己走,登时气往上冲,心想:“让我出去干什么?和这个老剑魔说体己话,商量怎么逃走吗?哼,真把我当成三岁顽童了!”两道浓眉向上一挑,正想说:“这是我们的地方,要出去也是你出去。”忽然鼻孔中闻到了一丝怪异的气味,低头一看,门缝里流进来一滩黑褐色液体。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不好,杜掌门要烧毁地牢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这一招,难道真到了最后的关头?”
他心头砰砰直跳,咽了一口唾液,说道:“也好。”转过身来,在铁门上敲两下,停一停,又敲了三下。
外面守候的王、刘二人知道是他在敲门,开锁之后,将铁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楚六奇闪身而出,铁门又重新关闭,“咔嚓”一声,从外面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