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跃到张正面前,镔铁巨剑向前一探,压向张正的肩头。
沈从仁和张正并肩而立,眼见他长剑虽巨,来势却并不迅疾,应该是手下留了情。心想你若全力一击,我或许接不下你这一剑的神力,但这么慢悠悠的点来,我也接不住吗?言念及此,举剑相迎。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无敌神剑的威力,张力这一剑似轻实重,似缓实疾,已经将本身剑法的精义发挥到极致。只因他曾伤在张正的暗器之下,这次出手才绝无留情,要将张正立毙于剑下。
双剑相交,“铮”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沈从仁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涌到,心知不好,左手抓住张正的衣带,纵身向后跃开。
他退得快,张力追得更快,连人带剑,直追而上,逼得沈从仁只得拉着张正再向后跃,一连两跃之后,已然退到了莲花洞的洞口。
他退至了洞口仍不放心,长剑疾舞出三道剑光,护住自己和张正的身子,抬头观瞧,却见张力也在向后急跃,退回了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而宁依云手中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出手击退张力的自然是宁依云,但她手中原本无剑,剑从何来,如何取出,如何退敌,自己竟然没看清楚,那么师妹的出手当真是奇快如电,匪夷所思了。心里面由衷的佩服,赞道:“师妹,好剑法!”
宁依云出洞时不曾携剑,此时手中的长剑原本悬挂在张正的腰间。张力疾追至宁依云身边时,宁依云伸手拔出张正的佩剑,劈向迎面冲来的张力。在她的一生当中,从无任何一剑能够出招如此之快,下手如此之狠。只因若不能逐退敌人,敌人便要从自己的身边穿过,伤害自己的儿子了。
宁依云一剑退敌之后,感觉这剑的长短轻重十分顺手,长剑回转,向剑身上看了一眼,样式和纹路也是本门长剑的风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孩儿用了一把和我们华山派相似的长剑,可见有缘了。”
其实此时张正的长剑在郭采莹手里,沈从仁和张正土台脱困之后均无长剑,是沈从仁制住几名华山派的弟子之后,拿他们的长剑取用,也顺手往张正的腰间悬挂了一把,想不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张力被一个女子击退,脸上有些挂不住,怒吼一声,再次扑上,长剑挂定风声,向宁依云直砍过去。
宁依云知道他剑上的力道极大,师兄方才都接不住他一剑,何况是自己,当即不避不架,以攻对攻,长剑上幻出一朵九瓣莲花,直向张力的胸口刺去。剑至中途,九个花瓣突然脱离了花蕾,散向张力胸腹间九处大穴。
张力吃了一惊,想不到华山派中一个名头不太响亮的女子竟有如此剑法,镔铁巨剑一翻一搅,九瓣莲花立时消失不见,双剑将交未交之际,宁依云撤剑变招,一点寒光,点向张力持剑的右手。
张力的巨剑沉重,在剑招的小巧变化上毕竟有所不及,只得长剑微向后撤,“铮”的一声响,宁依云长剑的剑尖点在了镔铁巨剑的剑身之上。
张力剑身受力之后顺势翻转,要将宁依云的长剑压在剑下,宁依云不愿受制于敌,敌剑转,己剑转,两支剑在空中疾速的旋转起来。
沈从仁眼见宁依云的长剑跟张力的巨剑绞在一起,暗道一声:“不好!人家号称无敌神剑,剑上的力道惊人,你怎能转得过他?”
果不其然,二人的长剑转到十七八圈上,宁依云下盘不稳,双腿一飘,被带至空中,随着巨剑的转动之势,飞快的旋转开来。
观战的华山派弟子见张力以剑御剑,带动宁依云旋转,均感到张力胜券在握,但宁依云毕竟是本派人物,因此全都默默的看着,谁也没有鼓噪喝彩。
张正看到母亲遇险,心中一惊,伸手在怀中乱摸,想要取出勾魂针伤敌,但他的勾魂针已经被穆怀冰尽数毁去,连续几下,全都摸空,浑身上下急出了一身冷汗。
郭采莹一见宁依云被带到空中,挺剑奔了几步,想要冲上去帮忙。
杨婉妡手中扣了九枚枣核镖,一时间却又犹豫该不该向张力出手。
沈从仁在张正第一次伸手摸勾魂针时已纵身跃出,长剑直指张力咽喉。
张力巨剑带动宁依云旋转,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各人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待沈从仁的长剑刺到,右手巨剑的剑尖斜挑,将宁依云的身子向上一引,随即横过剑身,抵挡沈从仁刺来的长剑,左手凌空上抓,预备将落下来宁依云劈手擒获。
便在此时,宁依云的足下忽然喷出一道细细的白烟,自上而下的跌落之势陡然提速,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光,撞向张力头顶。
这一下变故太过出人意料,在场的数百人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全都不知所措,呆立在当场。
张力没想到宁依云一介女子,居然在莲花洞里修成了剑仙,能够在空中加速,飞剑袭来。心知自己面对两大高手的夹攻极难全身而退,但事已至此,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右手的镔铁巨剑招式不变,抵挡沈从仁的剑招,伸向空中的左手变抓为指,屈指连弹,一连九指,均点在了宁依云长剑的剑身之上。
他这九记玄天指出指奇快,点中的部位也准,但骤然由向内的抓力变为向外的弹力,真力在仓促转换间无法提足,所发挥出的功力不及平时的三成。因此他每一指都能将宁依云的长剑弹断两寸,却无法将对方的长剑弹远。
九片亮晶晶的断剑碎片飞向峰下的深谷,宁依云手中仍持着半尺多长的断剑凌空扑下,张力却已然力尽,再也弹不出玄天指来。
此时宁依云手中的断剑已经触及张力左手的掌心,只要再向下落,便可废掉他一只手掌,甚至是一条手臂,但宁依云与他无冤无仇,又知他是位剑仙前辈,哪肯下此毒手,连忙松脱了剑柄,右掌翻出,与张力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响,张力的身子直挺挺坐倒在地,宁依云却借力飘开,在空中一个回旋,稳稳的落地。
张力被宁依云的掌力震倒,右手的镔铁巨剑也失了后力维系,被沈从仁在剑身上一点,当啷啷一声响亮,落在了自己身边。他伸手抓住剑柄,一骨碌身站起,想要和敌人拼命,却见沈从仁和宁依云双双后退,一个扶住张正,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个面含微笑的还剑入鞘,显然是认定了胜负已分。
这是他近些天来受到的第二次挫折,第一次是被张正的勾魂针所伤。以他的身份地位,连续两次当众出丑,一次受伤,一次坐倒,这是成名数十年来从所未有之事。霎时间,羞愧、气恼、绝望、灰心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好像在场的数百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都在向他发出轻蔑的嘲笑,心想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双足一蹬,向后飞跃,头下脚上,直向峰侧的深谷中栽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如此大的人物竟然会寻短见,一片慌乱之中,两名剑仙飞身而起,拉出两道白烟,追了下去。另有数名剑仙也要向深谷中飞跃,许多的华山派弟子也纷纷涌向悬崖边观看。沈从仁心中大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手拉住张正,一手来拉宁依云,说道:“师妹,咱们也走吧。”哪料宁依云衣袖一拂,挡开他伸来的手掌,平静的道:“你们走吧,我答应过师父,永远不出莲花洞的洞门。”
沈从仁急道:“可是你出都出了,还留恋什么?难道你忍心刚刚母子相见,又要骨肉分离?”
当张力跃下深谷之时,穆怀冰面色微变,但仍紧紧的盯住沈从仁等三人,没向张力看上一眼,此时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张兄弟赴山下办事,片刻即回,大家不要乱了阵脚,先擒下剑魔再说!”
众人听他这么一喊,立时有了主心骨,纷纷回归本位。李倾阳一边令弟子们散开,严守下峰的道路,心中暗自惭愧:“我这个师侄女在莲花洞中闭关二十年,居然修成了剑仙的本事,我庸庸碌碌几十年,虽然侥幸谋得了华山派掌门之位,但无尺寸之功,连个本派的叛徒都捉拿不住,真是无用之致,无能之极了。”其实若要修成剑仙,需得内力和轻功都达到极高的境界,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内力不足,无法将真气喷出,形成前进的推力,轻功不足,即使形成了推力,也不能在空中自由飞翔。如李倾阳这般,一生精研剑法、掌法,即使未能达到轻功与内功的统一,以真实武功而论,已不在寻常的剑仙之下了。
穆怀冰一声大喝,稳住局面之后,大步走到沈从仁面前,沉声道:“沈从仁,人家不想走,你强要胁迫,邪魔外道的嘴脸真是暴露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