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轩大声命张正参战,张正的心头一紧,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就站在太子旁边,他身边一个护卫也无,捉他、杀他正是难得的大好时机。若再得乔之华和郭采莹相助,至少有七成的胜算。但捉他、杀他之后呢?大鹏国就会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奉上双翼枸杞花?不会,绝不可能。
嵩山派的许多精妙武功已经流传过去,杀了金翅太子,还会冒出来银翅太子、铜翅太子、铁翅太子,又怎么能诛得完?杀得净?鸟人天生就会飞翔,再学了武功,与剑仙何异?我们这边的人苦修苦熬,拼命的炼丹吃药,一年也出不了百八十位剑仙,难道能抵得过人家的全军皆仙,全民皆仙?药公苦心孤诣,撮合两家修和罢战,难道只是为了鸟人着想?
他左思右想,实在不愿趁人之危,与金翅太子为敌。低声道:“太子,你赶快带公主走吧。”
金翅太子道:“这里有我数百名兄弟,正在奋战杀敌,你让我走到哪里去?”
张正道:“哪里都好,再迟一步,怕来不及了。”
金翅太子方才也听见了杨敬轩的呼喊,知道张正为难,但要他舍弃一众部属而逃,就算逃脱了性命,也是一件极不光彩之事,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当即道:“来不及又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此时钟鸣也中了一剑,虽不甚重,但鲜血飞溅,触目惊心。米会昌又急又气,叫道:“杨敬轩,你再磨磨蹭蹭,我们就全死光了!”
杨敬轩本来打定的是站在剑仙一边,尽量不得罪药公的主意,但此时米会昌等人命悬一线,再不出力,华山、恒山两派的人物势必又有死伤,将掌中长剑一摆,低喝道:“冲过去!”
十太保金耀亮等十一名鸟人,对付偷懒耍滑的鬼手门众人还可以,对方一旦认真起来,那便众寡悬殊,难以抵御,被杨敬轩等人一个冲锋打散,还瞬间伤了两人,不得不退下去裹伤。
杨敬轩与米会昌等人会合后,十太保金耀亮带领能战的几人返身加入战团。此时双方混战的人数大体相当。米会昌、杨敬轩这边胜在根基纯正,剑法精熟,鸟人一方的优势是随时可以飞腾跳跃,剑招中往往不依常规,不循常理。
双方全力拼斗了片刻,激战之下,互有损伤。杨敬轩见照这般打法,胜了也是惨胜,败了更加脸上无光,往杨端身边退了一步,趁杨端替他挡了两剑的空挡,举目观瞧。只见天上白烟滚滚,羽毛乱飞,剑仙虽占上风,一时还难以将鸟人全歼,地面上的事还需自己努力,转回头,见张正仍在犹豫,心想:“正儿若肯出手,何用我这做师父的为难,天下哪有师父冲锋陷阵,徒弟装好人的道理,你安的是什么居心?”提内力,启朱唇,语音缓缓送出:“还不动手,想看师父的笑话吗?”
这句话语速虽缓,却是飘飘渺渺,游游荡荡,消散之后,又再响起,直是如鬼似魅一般,乃是用正宗的鬼手门内力推送。张正心中更惊,知道师父已经生气,一咬牙,“沧啷”一声,拔出了长剑。
杨敬轩的声音袅袅而上,传入空中,众鸟人身处劣势,顾不上向下方观看,剑仙们却有许多游目下观,想看看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人物,内力如此奇怪。一看之下,见一人立身在刀剑丛中,长身玉立,气度庄严,颇有一股宗师气派,全都在心里暗暗佩服。一个高亢铿锵的声音道:“下面是什么人?”
杨敬轩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的道:“鬼手门杨敬轩在此,请前辈指教。”
高亢铿锵的声音道:“原来是杨掌门,果然名不虚传。”
杨敬轩见剑仙之中竟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号,且言语中颇有赞许之意,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贱名有辱清听,今日得仰前辈剑仙风采,实乃在下三生之幸。”
天空中传来“嘿嘿”、“嘿嘿”两声,杨敬轩愣在当场。心中一阵茫然:“我应对的不很得体吗?不应该呀!都是江湖中惯常的言语,为什么会有人发笑?又有什么好笑?这嘿嘿两声,是讥笑、冷笑、嘲笑、还是无意中的嬉笑?”
他心里胡思乱想,一时间竟忘了身处混战乱斗之中。一名鸟人见他莫名其妙的发呆,也不客气,横跨两步,举剑便砍。杨敬轩恍如不见,竟不知招架躲闪,幸亏海擎天手疾眼快,斜刺里递出一剑,将敌剑挡开。
“铮”的一声大响,杨敬轩猛然心惊,暗道一声:“惭愧!”右手剑横扫而出,乃是鬼手门剑法中的一招“鬼门关头”。这招剑法的威力奇大,只是十分冒险,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犹如立在了鬼门关头,然后再反击致胜,便和现在的情景相似,敌人的招数已经用老,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海擎天挡开,自己趁势反击,势如破竹。
向杨敬轩进攻的那名鸟人没想到他这一剑来的如此迅捷,想要躲闪,已然不及,被长剑的剑锋扫中胸口,双翅展开,倒飞出两丈多远,摔倒在地。
他想从地上站起,但伤势极重,伤口处鲜血也喷得厉害,双翅在地上扑腾出一片烟尘,却始终站不起来。
张正拔剑之后,乔之华道:“兄弟,真要打吗?”又回头向金翅太子道:“太子殿下,你们还是快走吧,要是我兄弟被逼不过,真要动手,那可没办法了。”
金翅太子道:“你是我大鹏国的十三太保,什么叫没办法了?”
乔之华为难道:“我虽然是你们的十三太保,也是我兄弟的乔兄啊,你们要是势不两立,拼杀起来,我、我这个……”
金翅太子道:“你便怎样?”
乔之华道:“我总不能见利忘义,不够朋友啊。”
金翅太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郭采莹道:“你这人,太子和公主就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就忍心对他们不起?”
乔之华忙道:“是、是,莹妹言之有理,我却没想到这层。可是这朋友有远近,亲戚有厚薄,要是必须得罪一个,嗯、这个……莹妹,你说吧,我听你的。”
郭采莹道:“为什么一定要得罪一个?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
乔之华道:“别的办法?有吗?”
郭采莹笑道:“当然有了,包管让太子、我师兄、杨掌门,大家都满意,就是你需受点儿委屈,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乔之华忙道:“愿意、愿意,到底是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郭采莹道:“咱们本来是帮太子和公主的,杨掌门却命我师兄跟太子和公主为敌,我师兄十分为难,是不是?”
乔之华道:“是啊。”
郭采莹道:“你是大鹏国的十三太保,是不是?”
乔之华道:“是。”
郭采莹道:“既然当了人家的官儿,就该替人家排忧解难,是不是?”
乔之华道:“是。”
郭采莹道:“所以呀,我师兄要跟太子动手,你得挺身而出,与我师兄大战一场,方显你做臣子的本分,”
乔之华笑道:“原来如此,不就是跟我兄弟切磋一下嘛,这算什么委屈,我一百二十个愿意。”
郭采莹道:“你先别忙着答应,我还没说完呢。”
乔之华道:“还有什么话?请说、请说。”
郭采莹微笑道:“你跟我师兄大战一场,到最后谁输谁赢啊。”
乔之华道:“这个……就打个平手好了。”
郭采莹脸上的笑容一敛,说道:“我师兄是药门弟子,要是只跟你打个平手,药公的面子往哪搁?”
乔之华皱眉道:“打个平手都不行,难道还让他在我身上发一拳、打一掌吗?”
郭采莹道:“那倒不必,拳掌打在人身上不留痕迹,天又黑,谁也看不清楚,最好能有个鲜艳点儿、醒目点儿的标志,大家方便辨认,一目了然。”
乔之华想了想道:“莹妹呀,照你的意思,除非让我兄弟刺我一剑。”
郭采莹笑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也不用刺太深,见了血就算,还不行吗?”
乔之华心里一酸,说道:“行、行,深点也没事,咱们习武之人,哪能免得了挂个花,出个血什么的。”
张正被师父催逼不过,这才拔出了长剑,心里实不愿与金翅太子翻脸,还盼着他们兄妹平安返回,一切进入正轨之后,药公培育出双翼枸杞,从此双方再也不动刀兵。听郭采莹说有别的办法,心中不敢相信,立在一片静听。
当郭采莹说到一半时,心里暗暗点头,认为确实可行。既不和太子正面冲突,将来余地很多,又可以向师父交待。
再往下听,郭采莹竟让自己把乔兄刺伤,吓了一跳,忙道:“办法是可以,但让我刺乔兄一剑,那是绝不可行。”
郭采莹道:“师兄,我这不也是为了师门的令誉着想嘛。”
张正道:“药公从来都是教咱们救人,教过咱们害人吗?何况还是屡次帮助咱们的乔兄。”
乔之华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刺我一剑吧,我这皮糙肉厚,过不了两天就好了。”
张正还欲再说,杨端的声音道:“张师弟,奉掌门人严令,速速擒拿鸟人,不可迟误!”
乔之华道:“兄弟,那边又来催了,不用多说,这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