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饭桌上说得这话,以为当着林慧和枕全的面林岫不敢把他怎么着,其实枕溪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当林岫把一酱油瓶掼他脑袋上的时候,枕溪把筷子都吓到了地上。
这才是要打架的架势,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把式,冲上去,就是干。
酱油瓶倒是没碎,但听那动静,林征就算没得脑震荡也得肿出个球。
枕琀尖叫一声避开了,林慧冲上去把住林岫的胳膊,问他想要干什么?
“男孩子之间的事情别掺和,让他们自己处理。”枕溪挽着林慧的手,把她生生从林岫身边拖了出来。
这会儿的功夫,林征已经被林岫按在了地上,腮巴子上也挨了一拳头。
“你拉着我做什么?放开!”林慧着急地甩开枕溪的手,再次朝着林岫扑去,用拳头捶林岫的背,说:“你放开我儿子。”
枕溪从背后抱住她,又把她拖走,说:“谁让林征嘴贱,挨打活该。”
林慧突然就不挣扎了,转过头来看她,说:“说错话就要挨打?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不然呢?”枕溪问:“看不顺眼想打就打咯,难不成还等着对方朝我捅刀子了才还手?”
“你什么意思?”林岫掐着她的手臂,像是要把指甲都抠到她的肉里。
枕溪掰开她的手,说:“林岫是您亲侄子,您手里拿着人母亲的大笔抚恤金,给自己儿子女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到了了,林征还要拿这事恶心人。这叫什么?白眼狼又吃人又羞人?”
“你!”
“要我说,林征已然是个废物,您闺女又四六不着的,他两的以后您老的晚年能指着谁啊?您现在不赶紧巴结着林岫,难道还指着拿林岫她妈的抚恤金养这两个白痴一辈子?那您得祈祷这钱跟老母鸡似得会下蛋,钱生钱,钱又生钱,这样才能勉强维持到给您老送终。”
“枕溪!”枕全把碗摔在了地上,指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枕溪扭了扭脖子,说:“您老就幸运多了,枕琀没出息还有一个我。您老以后倒是不用太操心,我不会完全不管你的,至于这位……”枕溪看着林慧,慢慢地说:
“自求多福吧。”
枕溪说完这话,林岫也理着袖子站了起来,看来是打完了。
林慧也顾不得和她置气,忙着去心疼她儿子。
枕溪见林岫捏起的拳头上全是红印,几个指头的骨节都有擦伤。
“何必呢。”枕溪叹了口气,说:“林征就那德性,不理他就行了。”
“他这样说过你吗?”林岫问。
“说得更难听,他以前不光说,还经常打我来着。”枕溪见林岫盯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下,“都说了我比你惨多了,你怎么不信呢?”
“你现在活得很好。”
“我活得好是我自己有本事。”枕溪有了点小气性,说:“你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上学问题,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卖了。我现在都还害怕着呢,害怕哪天我爸就让我退学嫁人去。”
“要真有那么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枕溪打断他的话,说:“你看枕琀就知道了,他们不敢的。”
……
林征自被打了一顿后着实消停了几天,但他这个人枕溪太了解。林岫一没背景二没权势,林征断没有忍气吞声就此算了的道理。枕溪倒也不怕他找林岫的茬,那天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市中考状元揍他那种小瘪三是不成问题的。
枕溪就怕他从背后来阴的。
她自己已经有过了前车之鉴不是?
枕溪盯林岫盯得愈发紧了,下了晚自习就往高一年级跑。一进教室,就见林岫座位上坐了个陌生的男生。
“我表哥呢?”枕溪问。
“去厕所了。”李明庭拿书遮着脸,说:“那是你表哥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盯得那么紧做什么?”
枕溪还没来得及怼回去,李明庭就被眭阳用书扇了一脑门。
“那男生谁啊?”枕溪朝段爱婷的位置努努嘴。
“她男朋友。”钱蓉说:“高中部的学生会主席赵逸磊,你不认识?”
“不认识。”
钱蓉语气夸张地说:“有没有搞错啊你,那可是大众情人,你怎么可以不认识?”
“七中哪来这么多大众情人?不只有我们巨星一个吗?”
眭阳慌不迭地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已经不在江湖许久。”
“但是这次的校草票选你还是第一。”
眭阳脸色一下就紫青紫青的,说:“枕小溪,你少拿这事来恶心我。”
“金誉恩学姐也转学了,安桃沙学姐为了艺考整天都见不到人。”
“你什么意思?”眭阳问。
“没有这些漂亮的小姐姐簇拥在你身边也不显得你光芒万丈出类拔萃了。”
眭阳冷笑了一声。
“要不然咱校花怎么看不上你呢?”
李明庭笑了一声急忙捂住了嘴。
“校花?谁?段爱婷?这校花谁评的?我怎么不知道?”李明庭这说话的声音不小,段爱婷当即就转头看了过来。
“公共场合,注意素质。”
钱蓉给了李明庭一拐头,说:“听见没,人家让你有点素质。”
“装什么装啊。”李明庭小声叨咕了一句。
说话的这会儿林岫回来了,他看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个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请你让一下。”
枕溪就见,座位上那男生,叫什么赵逸磊的,一点没动,侧着个身子看着林岫,说:“这位同学,桌椅是学校的吧。”
“这什么逻辑?”枕溪问。
“意思就是‘老子就是不起开你能怎么样?’”李明庭答道。
“这位同学,我现在要回家了,我需要收拾一下。”
“好啊。”那人客气地站起身,非常不小心地绊到了林岫的桌子,让各种文具课本撒了一地,还有碎掉的杯子,里头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都小心地看着那边的情况。
“真是不好意思,没注意。”话是这么说,腰杆却挺得笔直,一点想要帮忙收拾的意思都没有。
枕溪用虎牙咬着舌尖,眼睛眯了起来。
倒是段爱婷立马蹲下身开始捡附近的文具。赵逸磊一把扯住她,说:“全是碎玻璃你别碰,林同学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
林岫没说话,就看着他。枕溪在的位置逆着光,也没法看清林岫镜片下的目光。
“这是*裸的挑衅找茬啊。”钱蓉说。
“为什么?”枕溪问,其实她能猜出来一点。
“你忘了校庆的时候,段爱婷告白地有多高调?这才过了多久?我要是他男朋友,我心里也得有根刺。”
“这和林岫有什么关系?他心里不爽去跟段爱婷掰扯啊,找林岫麻烦做什么?”
李明庭咂着嘴摇头,说:“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我是不懂,怎么就能幼稚地跟螳螂打架似得。就摆着那两叉子撩对方两下,有什么意思?林岫也不可能跟他打起来啊。”
“这不是当着段爱婷的面嘛,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想证明给她看,她以前喜欢的林岫不过是个垃圾玩意儿。”
“这样子可证明不了,我表哥是靠脑子说话的。”
钱蓉一把拉住她,说:“你要做什么?”
“这么点小事发展成正儿八经的矛盾也不像话,我去给他们找个台阶。”
枕溪走过去,蹲下身,给林岫捡书。
这些课本好些都被水给浸湿了,枕溪一边捡,一边擦,没一会儿钱蓉也过来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枕溪啊。”头顶有个声音响起。
“不敢不敢。”
“听说你上次去吃法餐非点意面,最后还非要用硬币结账?”
枕溪擦着书的手一顿,杵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她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面前的男生,老实说,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阳光健康,难怪说是大众情人。
“学姐跟你说的?”枕溪看了眼段爱婷。
“学妹,学长给你一句忠告,你现在还小,做错了事可以用句不懂事带过,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你……”
“我做错了什么事?”枕溪问他。
“是我口误,不好意思。准确说,应该是不合时宜。但你年纪还小,见识浅薄一些也说得过去。只是听说当时林岫同学也在场,怎么也不劝着些,由着你表妹瞎胡闹。”
滚你黑咕隆咚球的瞎胡闹。
“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就瞎胡闹了?”枕溪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说:“当天的事经理也跟我道歉了。”
“你是客人,他当然得顺着你。”段爱婷说。
“那之后呢?那家餐厅还给我寄了张会员卡和小礼物,还有封老板亲笔写得道歉信也是顺着我了?我这么大面子啊?”
“枕溪,你吹牛了吧,人餐厅怎么可能知道你住址,还给你寄礼物和道歉信?”
“拜托,那天是我结账,我刷的卡,上头有我电话号码。当晚人老板就给我打电话了,一再道歉跟我要邮寄地址,我烦不过了才给了他。”
枕溪指着地上的陶瓷碎片,“喏!就这个,你要不信捡起来看看,上头有那家餐厅的logo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