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完离开。
宋九有些发呆,让他选择,他宁肯活在那个世界里,虽然他不能算是土豪,可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棉被子,再穷苦一点,还能用电风扇扇一扇。
但穿过来,穿越者总有穿越者的优势。
自己这一年干了些什么?
这样想很是不对的,以后文化吃香,这时代文化更吃香,狄青那样的地位,还天天捧着春秋苦读,害得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将狄青的形象往关羽身上硬套。
岳飞虽是武人,可是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与小令同样写得不错,在庐山隐居时,与文人互相赋和,从不落下风。
宋九想在这个开封城有名的贫民窟混一辈子,这一年他是稀里糊涂浪费了时光,若想以后有前程,这一年不算是混时光,相反,现在他这种心态反而是急躁。
至少经过这一年的沉淀,加上他以前的一些底子,写四六体骈文,还要写好,是勉为其难。但能写一般的文章,那怕是作诗,字经过一年练习,也能稍稍拿得出,至少不会丢他这个举子的脸。这个对他将来的发展会大有帮助。
他现在却胡思乱想,想那些个穿越小说,一穿越就能飞黄腾达,那有那么容易……
宋九不信邪,他前世多少也是一个文化人,又喜欢在外面跑,老苏不是说过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多识广,难道真的没办法?
大姐看到宋九在发呆,以为他心中难受,便道:“九儿,到我店中去,姐为你做几个拿手的小菜。”
宋九对刘家那个小娘子不当一回事,可被人上门悔亲,还说了一句不是狗尾巴草能般配的,心中有点儿不畅快,道:“好。”
站起来要走。
“你披头散发地往哪儿跑,难道想学一个术士?”大姐将宋九按坐下,将宋九头发梳顺,额前的头发拢结于顶盘结挽髻,用一根银簪贯起,拿起儒巾罩在他头发上,又看着铜镜,晨风吹来,幞头上两根小带子飘啊飘,大姐说道:“这样才算文人。”
宋九未说话,三个姐姐想自己做文人想疯了,可是这个身体受那个便宜老子的遗传,块头大,无论怎么打扮,文人的样子看不出来多少,倒是一看,颇象是一个武将。
来到大姐酒栈,先是陪大姐买了菜,怜着回来。
宋朝早晚两顿正餐,吃中饭的人很少,酒栈中客人未正式来,大姐先给宋九做菜,大姐夫在择菜,态度不冷不热,也是他一贯的性格,然而此时的宋九非是昔日书呆子宋九。
他感到大姐夫那种淡漠眼神外的一些东西。以前宋九父亲在的时候,家中条件好,几个女婿都沾了光。后来江河日下,几个姐姐暗中补助家里。书呆子宋九想法是以前家中贴了许多出去,现在是反哺。宋九到了宋朝,感到有些不大好,要读书啊,没有时间,便想出一个办法。宋朝才立国时间不长,不过自周威到柴荣,再到赵氏兄弟,皆重视内治。宋朝京城还没有史书上所说的那般繁华,但开始出现一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人口多了,商业气氛浓厚,外来流动人口增加,宋家宅子大,宋九便将空的房屋出租,做了房东。不过宋家在东水门汴水南岸,到了这里,地势有些偏,房屋出租价格不高。租金只能勉强足够宋九一人温饱,但足够了,他一人饱全家也就饱了。于是除了读书,就是在混日子。
大姐反感,宋九说了一句话:“大姐,你们能保我一时,可能保我一世?”
大姐无言以对,仍然时不时塞几个钱给他用。
这种情况,姐夫不大好说什么,并且姐夫一家里里外外多是大姐在操持,他也不敢说什么。
可时间一长,姐夫心中肯定不痛快。
“这可怎么办?”
宋九盯着外面的汴堤,汴堤上杨柳青青,有几只小黑燕飞来飞去,灵动曼妙的身影宛若几只小精灵在舞动。
几个选择,第一做官,想要做官一是上战场,宋九前世也不是好惹的,但想在战场上杀出一个功名,多么不易。二就是科举,这个,这个也不要想了。参加了一次科举,他发现这玩意儿对自己来说,纯是浪费时间。
第二个就是经商。
宋朝往后商业气氛发达,做一个有钱的商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做生意那有那么容易的?
就是容易,大姐若听说自己要去做生意,估计会提刀追杀自己。
这么一想,他觉得悲催了,人总要有一个目标,自己目标在哪里?
宋九神游天外,七岁的外侄子跑进来大声道:“舅舅,母亲说你考中就会做大官,你做大官了吗?”
大姐要打,宋九伸手拦住,外侄子依然用天真无暇的大眼睛盯着宋九看。宋九打了一个哈哈儿:“大官吗,以后一定会做的。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
“舅舅还小,不是做官的时候。”
姐夫暗暗闷哼一声。
宋九看到了,心里想,这样不行啊,继续下去,连亲戚都没法做。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七姐跑过来喊道:“大姐,姐夫,不好了,两河又打起来。”
是指汴水两岸百姓为争活计,挑夫们发生的斗殴。
开封在唐朝时也算一个商业城市,在五代时多做了都城,于是人口越来越多。原先有皇城与内城,后周时不得不修了一个外城,并将旧城区拓宽,分为五十步、三十步与二十五步三种,改善了交通系统。
还未得江南,不过自两淮有许多物资运到京城,因此汴水很重要。但汴水在下土桥分成两股,北面一股是汴水主流,南面是支流,直到城外数里外才重新会合。
后周时国家精力还是外敌,不能专心建设京城,南汴水南岸则是仓库区,再往西去是繁华的商业区,北汴水北岸则是居民区,再往北去则是商业区与手工业区。两水之间的河洲,则显得十分冷僻,一度是菜园子荒地,后来人口多起来,两水之间开始住满了百姓,但这些百姓多是外地迁移过来的。一个是移民,一个是土著,本身就有一些矛盾。
京城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不织不耕,总要想方设法谋生活,有本事的人当官经商,没本事的人只好当兵或者做苦力活,甚至逼迫妻子去做娼,养活一家人。
做苦力活也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北与河中两地区的百姓就靠这条汴水谋生。船从全国各地装载货物来了,要从船上卸下,两岸百姓过来搬卸,替主人将它们搬到仓库,或者各个商业区、手工业区,赚取这个苦力费用。
本来两岸百姓有些矛盾,若是淡季,船舶不多,为抢活计,就会发生一些冲突。大姐夫本来家世还可以,在宋九父亲资助下,于汴堤边上开了一个酒栈,生活尚可。五姐家也行,也是宋九父亲资助,于朱雀门内开了一个小客栈。七姐出嫁时,许父不久就去世了,许家江河日下,因此七姐夫只好做挑夫谋生。
大姐痛爱宋九,也痛爱这个小妹,听到后,马上说:“我过去看一看。”
宋九与大姐来到码头,已有衙役到达,正在阻止,场中打斗渐渐平息,七姐在人群中找到了七姐夫,头上不知道被那人用扁担砸了一下,七姐夫虽用手捂着脑门子,鲜血还是从手指缝中涔出来。伤势不重,看到宋九,关心地问:“九儿,考中没?”
宋九看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姐夫,你还是顾一顾你的伤势吧。”
“这群河北人,全部该死,九儿,考中没?”
“那有那么容易中的,快过来,我替你包伤口。”大姐利索地找来一个布条,将七姐夫脑门子包起来,算是裹住伤势。这时代医疗条件落后,根本就不指望消毒了。
又来了一队官兵,不停吆喝,冲突平息。
接着又走过来一个官员,不停的喝问,抓走了几个冲突领首之人。但官府面对这情况,也是没办法解决,大不了笞几十下,人也就释放了。
七姐在掉眼泪,大姐在叹气。
七姐夫受不了两娘们,拿起扁担又去干活。
宋九长叹:“生活啊。”
自己生活艰难,七姐夫一家生活更难,不过姐弟之间也算团结,这份亲情却是让人感到很温馨。
大姐与七姐在说悄悄话,大姐忽然看着七姐肚子,惊喜道:“有了?”
“七姐,有了?”宋九也惊喜地问。
七姐羞羞答答,大姐又用手指敲宋九脑门子:“去,不是你问的事。”
“是,是,”前面那个宋九依赖大姐,这个宋九则是怕大姐,欠得越多越怕,欠是的情!不过他也感到高兴,七姐嫁到钟家好几年,至今没有动静,这一回终于有了,是大喜事。但想到一件不好的事,姐夫家贫困,再加上一个孩子,可怎么办?
“钱啊!”宋九在心中喊道。
有钱肯定是好事,这个钱不是变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如何去挣,他呆呆地看着河面。才是三月,桃花水刚刚上来,汴水水位很低,挑夫们不得不将货物从船上挑下,再沿着河堤,缓慢地挑上岸。其实这无所谓,难度增加,工钱却提高了,货主也无所谓,成本提高了,可以加上价钱。但让宋九却想到一个主意。
不敢对大姐说,甚至不敢对七姐说,三个姐姐是抱成一条心的,一人知道,全部知道。
先是找到一家当铺,典当家中的一些房屋,换了一些钱。
又来到铁匠铺,河中还有一些店铺与作坊的,只是很少,都是街坊邻居的,有许多作坊主人认识宋九。听到宋九说完,李铁匠奇怪地问:“九郎,你要做什么物事?”
“李大郎,你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吧,工本钱不会少你。”
物事还没有做出来,消息传得颇快,大姐得知,跑来问。宋九说道:“无他,发发财,发发小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