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既以真面目示人,自有保命的手段。
因着妖莲、姬月、东陵鳕等人的关系,隋灵归明面上不会太难看,至少帝姬之名位会留给她。
有权无实。
但——轻歌如何也没有想到,隋灵归当真会把城池、矿山、药田这些珍贵的东西给她。
轻歌气度雍容,华贵清雅,手执茶杯,斟茶入杯。
轻歌指腹推着茶杯至隋灵归面前,抬眸的刹那,与隋灵归对视一眼。
她并未在隋灵归的眼中看到任何杀气和敌意,好似,她还是那个被隋灵归欣赏的姬儿一般。
轻歌落落大方,举止淡雅,把隋灵归递来的令牌、城契等物一一收下。
“姬儿,难怪你看不上青莲王后这个位置,的确,与青后之位比起来,青莲王后一位的确有些寒碜。”隋灵归苦笑道,却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族长,青帝与青莲王,都是极好的男子。我既与他人两心同,又怎能耽误青莲王?”轻歌淡淡地说。
隋灵归讪讪笑了几声,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望向轻歌的心脏之处,哪怕隋灵归在尽力掩盖,轻歌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
轻歌细长的手指放在桌面轻敲,挑起一侧黛眉,戏谑地望着隋灵归。
“族长,晚辈可否问一个问题?”轻歌问道。
隋灵归意识渐渐清醒,收回视线,极力压低声音:“你且问。”“若有人要挖族长你的心脏,族长该当如何呢?”那一刻,似有风起,掀开了窗户,啪啦一声,吓得隋灵归心魂俱颤。隋灵归猛地定睛望向轻歌,却见坐在琉璃桌前的女子
眉目妖冶,慵懒似狐,那美眸之中,暗暗闪烁过杀伐血光。
便连七族老都赶到了血雨腥风般的气息,浑身寒毛全都倒竖而起。
这句话,是有意而问之吗?还是无意而问?
七族老此刻没有时间去思考轻歌为何要问,则是安静宁心等待着族长隋灵归的回答。
他与隋灵归不同,知道紫月花在轻歌体内,更加器重轻歌。
这件事,超乎世俗所想,花儿,竟能替代心脏?
七族老只知,此女既是青莲王宝贝的人,若是取其心脏,岂不是残忍杀害青莲王的感情?
天地众生,青莲一脉,难道只能依靠紫月花了吗?
七族老曾想过,轻歌既为帝姬,亦是青莲人,紫月花在轻歌体内,没有很大的问题。
然而,隋灵归依旧固执己见,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把七族老堵的哑口无言了。
宫殿内的氛围逐渐凝固,明明只是深秋的凉意渐浓,好似骤然间成了凛冬腊月的彻骨冰冷。
隋灵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许久,道:“我会把心脏送给她。”
表情逐渐凝滞的轻歌:“……”
一脸错愕震惊的七族老:“……”
七族老嘴角疯狂抽搐,不由扯了扯脸皮,哀怨幽幽地看了隋灵归好几眼。话说回来,这族长的脸皮也太厚了吧……把心脏送人,这回答很不真实啊。
隋灵归打开双眸,饮下一口茶,笑望着轻歌:“姬儿,你还小,该像我这样的前辈学习。”
学习什么?学习把心脏送人吗?
隋灵归的回答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显然,在座的三人都懂紫月花意味着什么,只是三人俱都没有点破罢了。
隋灵归将茶杯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七族老望了望轻歌,叹息,道:“别听她的,把心脏送人,那是蠢货才会干出来的事。”
说罢,便见姬月抱着小包子走了进来,轻歌皱起双眉:“你们去了哪里?”
这父子俩,每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在密谋着什么国家大事。
小包子看了看姬月,再看向轻歌,咧开嘴笑道:“不告诉娘亲,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
“族老爷爷,你今天又年轻了哦。”小包子面向七族老,歪着脑袋笑道。
七族老望见小包子,当即眉开眼笑,开心的把宝贝都掏出来送给小包子。
“族老爷爷,晔儿是个好孩子,不能随便收人东西的。”小包子意思意思推辞过后电闪雷鸣间就把宝物一一收下,开玩笑,傻子才不收,他可是个孝子,要为娘亲存嫁妆。
从奶奶那些人的口中,小包子知道娘亲日后要嫁给青帝,只怕目前的嫁妆只是冰山一角,远远不够。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温温情。”
七族老见不得温馨的场面和天真的小孩,回到了自己的冷清的府邸。
府内俱都栽种着红梅,红梅林间,有一座坟,一座碑。
七族老踏步府邸,眼眶发红,泪水涌出,曾经,这里也热闹温馨过。
如若……
如若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他每次回到家中,便会有人准备好饭菜,那个腹中的胎儿,就会成为一个孩子,会有小包子那么可爱吗?七族老额头抵着石碑,老泪溢出:“我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你和孩儿若没死,我们的孩子也会这般可爱,也会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这时,我应该是儿孙满堂,颐养天
年。可惜……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那奈何桥,忘川河,可会冷了你?”
泪水滴落在石碑。
万年来,无数个昼夜,七族老床榻的锦被几乎都是没有动过的。
夜里,七族老抱着石碑而眠。
白天,七族老像遛狗一样出门遛灵夜狼。
只是现在灵夜狼也没了,七族老愈发的寂寞萧瑟了。
……
距离妖莲、凤栖以及姬月回长生界的日子,转眼只剩下两日了。
临近分别,千万的不舍都在无言中。
白月初上,姬月与轻歌一左一右牵着小包子的手行走在青莲花苑。
青莲的花苑,有万年久的历史,青莲王是爱花之人,万年前,从各种险地寻来珍稀的花儿。
寻常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花苑内欣赏观望的。
小包子走在俩人之间,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在花苑里蹦蹦跳跳。
白月光洒落下来,将三人的身影映照清晰,拖得很长。
轻歌望着地上倒映着的影子,一家三口的幸福轮廓。
这幸福虽然短暂,却足以叫她高兴半世。
“娘亲。”小包子停下来,扭头望向轻歌:“我与爹爹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你。”轻歌不假思索道。
姬月:“……”他终于明白,在这个家里,他根本就没有地位可言。
纵然如此,姬月眉角眼梢,却都染上了浓郁醉人的笑意。
是了。
万年的孤独像是在蹉跎时光,唯有此刻的一家三口的温馨,才让姬月感受到了温暖,亦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小包子咧开嘴笑得开怀:“真好,我也会先救娘亲。”
“东陵叔叔和爹爹掉进水里,娘亲救谁呢?”小包子又问。
姬月皱眉,异瞳轻瞥自家儿子,甚是不悦:“晔儿,不可胡闹。”
姬月悄悄然竖起一双耳朵,正等待着轻歌的回答。
这个问题,难倒了轻歌。
姬月,她此生最爱,她的丈夫。
东陵鳕,过命的交情,亦是救命恩人。
“救你东陵叔叔。”
闻言,姬月的心脏微微泛起酸意,嘴角垮下。“然后,再跳河与你爹一同淹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