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萧南将嘴里的漱口水全都吐进铜盆里,雨水忙送上一方干净的棉布帕子。
萧南接过来在嘴边按了按,然后将帕子丢进一旁侍女捧着的空托盘里。
“让她进来吧!”
萧南从榻上翻身站起来,伸开双臂,示意雨水给她更衣。
“夫人,她、她没安好心!”
雨水没有立刻执行命令,而是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嗤~”
萧南轻嗤出声,冷声道:“那又如何?难道不让她进来,她就会安分了?!”
武氏摆明是来找茬的,不管自己接不接招儿,她都会闹腾。
与其让她这般肆无忌惮的胡闹,还不如把她叫进来,且看看她都有什么花样。
“是!”
雨水无奈,只得几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低声道:“夫人让武姨娘进来说话!”
说罢,也不去看武氏,雨水径自走到榻边的双搭脑衣架边,取了最上面的一套藕荷色衣裙,亲手帮萧南更衣。
“妾请娘子安!”
武氏故意挺着小腹,装模作样的走到萧南近前,微微欠身行礼。
萧南却似没看到武氏一般,继续伸展双臂,让雨水给她更衣。
武氏脸色一变,抬眼看了看萧南,抬高声音,“妾请娘子安!”
萧南仍是没有理睬,慢条斯理的穿好单丝罗窄袖衫、齐胸曳地长裙,又随手指了指妆台上的一块玉佩,让雨水给她系在腰间。
雨水似是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用比往日都缓慢的速度,异常仔细的给主人搭配着。
裙带定要系得好看自然、香囊亦要搭配妥当,还有披帛,还有帕子,还有团扇……
一系列小物件儿搭配下来,足足用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
武氏的脸色愈发难看,几乎是用喊的声音,第三次问安:“妾请娘子安!”
“哦,你来了,”
萧南仿佛才看到武氏,也不惊讶,淡淡的说:“你有心了,我不是说过吗,我这里丫鬟奴婢尽够的,不用你们这些侍妾来服侍。你回去吧!”
武氏忍着气,故作恭敬的回道:“娘子宽厚,妾身却不能乱了规矩。就是郎君,也数次训诫妾身,要对娘子恭敬,哪怕是有了身孕,也不能仗着怀有崔家的子嗣而生出什么不当的心思……”
一句话武氏接连两次点出自己怀孕的事实,她还嫌不够,双手时不时的捶一下腰身,唯恐别人看不到她躬身而立的姿势。
萧南心生厌烦,直接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自己怀孕了,那就该更加小心才是。行了,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回去好好养胎吧。”
想赶我走?
那怎么成,她还没炫耀够呢。
武氏继续一副小媳妇的乖巧模样,低低的说道:“娘子,您就留妾身在这里服侍吧,郎君在外面不知道还好,但、但现在他、他——”
说着,武氏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猛地捂住嘴,有些慌乱的说道:“哎呀,瞧婢妾都说了些什么。那啥,娘子说得对,郎君为圣人牧守一方,无宣召不得入京,郎君现在正在鄯州处理政务呢,娘子千万别误会,郎君并没有回京,真的!”
昨日武氏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反省了下自己的言行,发现她直接告诉萧南某些消息,人家对自己原就有戒心,根本不会轻易相信。
倒不如半真半假,装作无意间说漏嘴更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武氏一边说着,一边关注着萧南的表情。果然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怀疑,紧接着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
好,太好了,萧南终于起疑心了。
武氏心中得意,继续道:“娘子,不管郎君在不在京城,婢妾都要依礼行事。所以,您就让妾身在您身边伺候吧……”
武氏一番话说得很是谦卑,且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崔幼伯已经回京,且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儿。
萧南不是傻子,武氏一而再的暗示,她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嘭~哗啦~~”
萧南用力一抬手,将身侧丫鬟捧着的铜盆掀翻,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好,你既然这么想伺候我,我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
萧南没好气的一指地上的水渍,道:“你就留在寝室,把这里打扫干净吧。”
说罢,萧南袖子一甩,径直出了寝室。
“……”
武氏愣住了,她没想到萧南会说翻脸就翻脸,还让她做粗使丫鬟的活计。
难道萧南没看出来她只是来‘客气’一二的吗,她、她还当真了!
接着,武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掩嘴笑了起来——萧南都气得失去理智了,看来,她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呢!
……
用过朝食,萧南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开始抄写佛经。
起初她是为了应付差事,毕竟她留在大慈恩寺是为了‘祈福’,每天都有抄经任务。
抄着抄着,她的心竟慢慢静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专心一志的抄写佛经。
今天抄的是心经,起初几遍,她因为心不静,还抄坏了好几张,案几四周已经散落了一地的废纸团。
随后,她越抄越熟,最后她已经可以不看原稿,直接背诵着默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萧南一边低声喃呢,一边认真的默写,写到这一句时,手中的笔不禁顿了顿,暗道,心经能不能消除一些苦她不敢确定,但确实可以让人静下心来。
“表妹好虔诚,时近正午还在抄经?”
萧南正欲继续写,耳边又想起那个让她纠结的男声。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知道她安静抄书的时间结束了,放下笔,小心的将抄好的经文放好,抬头看向来人,淡淡的说:“荣表兄好闲情,大中午的不说在家消暑,却跑到寺里闲逛?!”
李荣穿着一身湖蓝色胡服,头上戴着短脚幞头,手里摇着把折扇,优哉游哉的晃到萧南案前,笑嘻嘻的说:“有什么办法呢,长公主惦记表妹,托我来看看,长辈有命,我岂敢不从?!”
得,萧南对自家人也是有些无语了,昨天是大兄,今天是阿娘,怎么一个两个都找李荣帮忙?
难道她们萧家就没有其它可用的人了吗?
其实萧南还真是冤枉自家人了,长公主倒是也有信得过的护卫,只是大家都不如李荣的功夫好、办事利索。
且李荣在宗室中的名声极好,皇室任侠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基本上李家人不管谁家有什么麻烦,都会习惯性的请李荣帮忙。
而李荣也爽快,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有求必应。
长公主呢,在李氏宗亲中隐隐有带头人的地位,她老人家也大方,不但对一些落魄宗亲很是照拂,就是对某些混得不错却偶有困难的人家也很关心。
比如李荣的娘子王氏,每当李荣外出游历的时候,长公主都不忘三不五时的派人去荣国公府看看王氏,送些时兴的果蔬或是小物件儿。东西不值什么,但却表明了长公主对晚辈的关照。
李荣回京后,王氏没少在他耳边说长公主的好话,是以李荣对她也非常尊敬。
再加上萧家的双胞胎对李荣甚是崇拜,两只小的曾经跟他学过拳脚、骑射功夫,李荣算是双胞胎的半个老师。
诸多因素相加,李、萧两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所以,不管是萧博还是长公主,但凡是遇到与武力相关的问题,还是喜欢找李荣。
萧南不知道这些,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凉凉的说道:“真是有劳荣表兄了,劳烦表兄转告我阿娘阿耶,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请她们不必担心。”
李荣挑挑眉,目光掠过案几四周散落的纸张,“唔,表妹倒是真静下心来了,不管外头发生了怎样的风雨,你也自巍然不动呀!”
萧南拇指食指捏了捏鼻梁,有些好奇的问道:“哦,外头又有什么新鲜事儿了?”
她才不信李荣只是随便过来转转,依着这人的性格,若是没什么重要消息,他根本不会来得这么勤。
“今天早上,许敬宗上书,告自家嫡长孙忤逆!”
李荣扯过一个蒲团,盘膝坐在萧南对面,随意的说道。
“许、许孟伯?平安公主的驸马?”
萧南一怔,啧,还真是个大新闻咧。
这年头,儿孙若是不恭顺了,父母可能会在私底下说孩子们‘忤逆不孝’什么的,但还真没几个将人告上公堂的。
国人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且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人呢。
因为古代重礼法、崇孝道,一个‘忤逆’不止会葬送儿孙的前程,还会让孩子有牢狱之灾咧。
而许敬宗还真敢做,要知道他的孙子可是驸马呀。
李荣扯了扯薄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正是许驸马,啧啧,这个罪名可不小,就是圣人,也不好说什么。”
萧南想了想,忽问了句:“平安呢,她怎么说?”据她所知,平安早就厌弃了这个驸马,或许现在正是甩掉他的好时机呢。
李荣唇边的笑纹加深,道:“表妹这个问题问得好,平安公主这次表现得可圈可点呀。啧啧,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帮许大郎说了不少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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