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小宫女用与她身形不太相符的速度,飞快的冲向了一侧的立柱,紧接着,她的身子从柱子上缓缓滑了下来,一大片血迹自她的身下晕染开来。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瞬间在大殿里弥漫。
萧南的心猛地一跳,嘴里有些发干,愣愣的看着那个方才还鲜活的生命瞬间没了气息。
就是方才还一脸怨毒的平安,见到如此血腥的一面,也不禁偏过脸,不敢直接对视那摊血迹。
韦淑妃却一脸镇静,冲着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跑到那宫女近前,弯腰伸手试了试鼻息,然后回道:“娘子,这个贱婢死了!”
韦淑妃挑了挑眉梢,轻轻摆了摆手。
两个小太监忙上前,一人一边,将那宫女的尸首拖了出去。
“萧氏,怎的,你还不肯认罪?”
韦淑妃那帕子沾了沾鼻下,语气轻柔的问道。
萧南抬起头,满脸的疑惑:“淑妃,臣妾何罪之有?”
弄个与她有些关系的宫女来陷害她,哼,这法子未免太简单了吧。
“哼,你还狡辩?方才那贱婢你不是都瞧见了?她临终的话,咱们也都听到了,你还想抵赖?”
平安梗着脖子,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略带快意的斥责道。
“嗤~”萧南毫不掩饰她的鄙夷,轻嗤出声“我早就说过了,方才那人我并不认得,她说什么,与我何干?”
说着,萧南挺直腰杆,直接对上长孙太夫人淡然的目光,语带委屈的说道:“太夫人,儿素知您是个极端正严明的人,也是个最讲规矩道理的人,您给评评理,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儿不才,好歹也是圣人钦封的一品国夫人,如今就因为一个宫婢的几句胡话,就要定儿的罪,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太夫人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然后扭头对韦淑妃道:“齐国夫人说的没错,淑妃,方才你主动请缨代娘子(指皇后)彻查此事,就当好好审理。这些证据——”
老人家拿着佛珠的手一指柱子边的那摊血迹,缓缓摇头“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宫婢就算曾经受过萧南的恩惠又如何?
萧南在京中素有善名,旁的不说,单说那个慈安草堂这些年就救了不少人,在那些人眼中,萧南是他们的恩人。可这并不意味着,萧南要为这些人的行为负责呀。
这根本不能算是证据,当然,如果是诬陷的话,倒是一个勉强用得上的借口。
太夫人是姜桂之性,老尔弥辣,她只在这里听了一刻钟,便隐约猜到了韦淑妃母女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借圣人中毒之事,扫除一些敌人罢了。
诬陷萧南,是她们的第一步,若能真的敲死了萧南的罪名,那么她们便会顺势将这条线引到皇后身上去。
毕竟杀人这种事儿是需要动机的,谁也不是傻子,若没有好处,萧南为何要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去毒害皇帝?
可皇后就不一样了,她有儿子,且与皇帝的感情不甚亲密。
这年头,夫君做皇帝与儿子做皇帝,绝对是两码事儿。
史上有被废的皇后,却从来没有被废的皇太后。所以,皇后有毒害皇帝的动机。
而在京城,大家都知道,皇后与萧南走得颇近,若说萧南是为了投靠皇后而出手,这还能说得过去。
不过,萧南不是普通官眷,她的母亲是长公主,身后还站着萧、崔两大家族,韦淑妃想诬陷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长孙太夫人对萧南的印象不错,这孩子很会做人,对亲戚朋友至诚至真,哪怕是一把儿蔬菜,人家也能想着送来。开个书院,也没有落下‘自己人’。
这些年来,萧南虽然没有跟长孙家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但两家相处的很不错,至少在长孙氏眼中,崔家远比韦家值得结交。
这也是为何长孙太夫人会轻易答应长公主,与韦氏一起审问萧南的主要原因。
她老人家或许不会明着帮萧南说话,但韦氏想轻易诬陷萧南,却是不能够的。
韦淑妃也知道太夫人不会站在她这一边,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手里还有王牌。
“太夫人说的是,臣妾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断不会冤枉的齐国夫人。”
韦淑妃说话的时候,朝着太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后将目光投向萧南,淡淡的说:“齐国夫人也不必委屈,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娘子也不会将你宣来问责。”
说着,韦淑妃抬了抬右手“把人和账册都带上来吧!”
话音方落,一个宫婢端着个托盘走了上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
“小小老儿方六见过娘子,见过诸位贵人。”
那老者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一进门便跪下行礼。
“方掌柜免礼。”
韦淑妃语气轻柔,她素手一指萧南,问道:“方掌柜看看,可认得这位夫人?”
方掌柜跪伏的身形微微颤抖,听到韦淑妃的话,忙抬起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待看清萧南的面容后,忙又飞快的低下头,嗫嚅着:“小的认得,这、这位是崇仁坊的齐国夫人。”
“哦?这么说来,你见过齐国夫人?”
韦淑妃语调微微上扬,表面上是在询问,但话语却又带着几分暗示。
方掌柜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用力摇头:“齐国夫人是贵人,小老儿不过一市井老汉,哪里有资格亲见夫人?不过,小老儿虽无缘得见夫人,却曾见过夫人的得力侍婢,玉莲小娘子!”
玉莲?
萧南眉头紧锁,目光从方掌柜、账册上面缓缓滑过,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
糟了,他们是想利用她曾命人在药铺买过毒药这件事。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嘴里不免有些发苦,当日崔幼伯曾提醒她要把此事处理干净,当时她还觉得崔幼伯小瞧人。
如今看来,不是崔幼伯啰嗦,而是她思虑太不周到了,这不,人家不就拿这件事做证据来诬陷她?!
萧南暗暗有些着急,她明白,这件事若是解释不好,弑君的罪名还真有可能砸到她的头上。
韦淑妃一直关注着萧南的神情,这会儿见她终于露出焦虑之色,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这还只是开始,后头还有更精彩的呢。
忍着心底的暗喜,韦淑妃故作惊讶的说道:“哦?还有这事?那个,呃,什么玉莲,你在何处见过?”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故作努力的回想着:“对了,听下头的人说,方掌柜在西市开了间药铺,难道你是在药铺里见到齐国夫人的得力侍婢的?”
装,你丫给我接着装!
经过短暂的惊慌后,萧南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她冷冷的看着韦淑妃在那里演戏。
哼,账册都拿来了,若说韦淑妃不知道方掌柜是做什么,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的戏,韦淑妃还要怎么演。
方掌柜连连点头“小老儿家中确实开了间药铺,娘子所料不差,小老儿也确实是在自家的药铺里见到玉莲的。她、她是来买药的!”
方掌柜偷眼看了看萧南,见她面沉似水,心跳猛然加速,忙又低下头。
“这不可能呀,齐国夫人自家就开着慈安草堂,药材什么的最是不缺的,她怎会派人特意去外头买药?”
韦淑妃似是演上了瘾,继续拿腔作势的说着“难道她买的是什么珍贵稀缺的药材?”
方掌柜点了下头,又猛的摇了摇,用力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也、也不是什么稀缺药材,而、而是〖砒〗霜、鹤顶红,还有、还有千机。”
“什么?你是说齐国夫人命人买了许多剧毒的药物?”
韦淑妃猛地一拍凭几,冷声道:“方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说,齐国夫人乃堂堂一品国夫人,身份贵重,行事光明磊落、且行善积德,怎会买这种害人的东西?”
方掌柜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颤声解释道:“娘子明鉴,小老儿绝没有妄言。那、那什么,因玉莲买的都是霸道的毒药,依着小店的规矩,全都一一登记在册。何人、何时购买了何种剧毒,分量多少,小老儿全都亲自记录下来。”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颤抖的手指了指托盘里的账册“账册都在这里,娘子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查看。”
“我当然会亲自落实!”
韦淑妃抬了抬下巴,宫女会意,双手将托盘捧到她近前。
韦淑妃伸手拿起账册,哗啦啦翻看起来。
没用多久,她‘咦’了一声,然后将账册递给长孙太夫人“太夫人,您看看。”
太夫人将念珠拢到腕子上,接过敞开的账册,直接看向韦淑妃向她展示的那一页纸。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直视萧南:“半个月前,你命人去药铺买了〖砒〗霜、鹤顶红、千机等药物?每样各一两?”
方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插口补充:“小老儿还听闻,玉莲不止去了我们这一家药铺,她还去了东市、新市的几家大药铺,对了,她好像还去了胡商开的香料铺子……”
“好呀,萧氏,你若没有歹意,为何要买这么多毒药?”
平安总算抓住了萧南的把柄,得意的仰起头。
萧南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的回视太夫人“没错,我确实命人买了些毒药……”(未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