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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扑簌簌的下了一夜。
清晨,萧南起身后,坐在南窗下的长几前由玉竹服侍着梳妆。
玉竹打开一个崭新的葵花形三层镂花银妆奁:
第一层放着个荷叶形银盖的扁圆盒,盒子比妆奁盒面小一圈,里面放着大小不一的三把半月银梳篦;
第二层则放着四个大小相同的带盖银圆盒,分别放着面脂、口脂、胭脂以及头油;
第三层散放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儿,像荷叶边儿的银质浅口碟、三寸许的小银剪刀、刷头油的长毛刷、分头缝的象牙尖头梳……
“郡主,今日要不要试试婢子新制的胭脂。”
玉竹打开放胭脂的小圆盒,拿到萧南面前,用簪子挑起豆粒大小的一块儿,边展示边说这是婢子用上好的胭脂兑了王大郎君送来的木犀露制成的,比惯用的胭脂颜色鲜亮,味道也好,有淡淡的木犀花香,您闻闻”
萧南侧过头瞟了一眼,见那胭脂膏光泽润、颜色鲜,乍一看还有点儿果冻的感觉,很是喜欢,便伸食指在那湿润如酥油的胭脂表面按了按。
白皙的指尖上顶着一点殷红,似雪里红梅,着实好看。
萧南似想起了,笑着招呼玉兰把我让你绣的红梅萧寒图拿来。”
玉兰正和玉簪一起围着熏笼熏衣服,听了这话,忙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活计交给她负责教导的白露,转身去了屏风后。
不多会儿,玉兰便捧着一幅白绢出来,叫上两个小丫鬟站在南窗下,将那白绢展开,露出一幅用铅椠勾勒的素梅图。
梅枝上零星点缀着九朵花,每一朵九片花瓣。
消寒图自冬至起开始画,现在已经腊月二十,白绢上也已绽开了二十八点殷红。
只是这些红点并没有按照梅花花瓣的形状填充,而是很自然的水滴圆形。
因为,这些红色的花瓣儿并不是毛笔画出来或者绣线绣出来的,而是——
萧南转过身,数了数消寒图上的花瓣,然后便将食指点在花心边空白的角落,一片浑然天成的花瓣就这样点好了。
“郡主,真好看,只是……”
玉簪把熏好的衣服挂在双搭脑衣架上,看到那素白绢布上的点点殷红,便笑着赞道。
“只是?”
萧南点完今日的梅瓣,对展着白绢的两个小丫鬟点点头,本想命她们收好。
转念又一想,觉得把消寒图收起来不符合意境,便对玉兰吩咐道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让他们寻个稳妥的匠人,把这消寒图装上木框,然后放在窗下。”
“是。”
玉兰答应一声,想了想,道郡主,您不是说消寒图每日都要添一笔吗?若是把图画交出去,恐怕会耽误了您每日作画呢。不如让婢子量了尺寸,命工匠照着做木框,待木框好了,再把图裱上去。”
萧南觉得有理,忙点头,“嗯,就按你说的办。”
公主府供奉着不少各有所长的匠人,像这种小活儿,根本不用去专门裱画的铺子。
萧南又见玉竹还等着表态,忙转回刚才的话题,道新制的胭脂看着还好,今儿就用它,不要太多,只略略在双颊点一些即可。”
“是。”
玉竹萧南不喜浓妆,便用簪子挑了一点胭脂放在掌心,用食指和中指晕开,再轻轻的拍在萧南的两颊。
葵花铜镜里,萧南白嫩的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使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玉簪见萧南这会儿有了,就插空回答道婢子只是纳闷,梅花大多五片花瓣,郡主的消寒图为何画了九瓣?”
对于这个郡主刚刚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玉簪一直都很新奇,她是冬日有九九之说,但像县主这般雅致,为了消遣闲冬还特意弄出个消寒图,玉簪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连向来自诩风流雅士的八郎君,见了这图,也只夸郡主有雅趣儿呢。
萧南笑了笑,道不过是好玩儿罢了,呵呵,梅花为何画九瓣,来年春天你就了。”
擦了胭脂、点了口脂、画了黛眉……一盏茶的功夫,玉竹便帮萧南化好了妆容。
打开首饰匣子,挑出一套嵌红宝石的首饰,仔细的给萧南插戴好。
对着光滑的铜镜照了照,萧南满意的点点头。
时下流行的妆容还算正常,并不似十几年后盛行的粉面短眉樱桃口,萧南打死都不想扮成岛国艺ji的模样。
“对了,阿沅醒了吗不跳字。
萧南伸开双臂,任由玉簪给她罩上加棉滚兔毛的绯色泥金外袍。
“好叫郡主,小娘子还睡着呢。”
方氏从外间走出来,屈膝行礼,轻声回禀道。
萧南点点头,“你好生看顾着,我去给阿娘请过安便。”
方氏欲言又止。
“了?有话只管说。”
萧南接过手炉,脚步停在门口,蹙眉问道。
“是这样,崔家派来的周妈妈说小娘子渐大,奴一个人恐怕照看不,昨儿她已禀了郎君,郎君准许她和奴一起伺候小娘子。”
方氏垂着头,小声说道。
萧南眉头皱得更紧了。
几天前,大郑氏以心疼孙女为由,特意选派了个乳母周氏,命大管家崔忠郑重的送了来。
也正是周氏的到来,让萧南不得不提前停止了亲自喂养女儿,并将女儿从身边挪到寝室外间的方氏那里。
一想到抱了四十多天的女儿被迫送到了乳母怀里,萧南就无法喜欢周氏。
再说了,周氏是郑氏的人,她背后站着哪个主子,萧南现在还没彻底查清楚。
小灵犀是她的心肝,她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所以,周氏进了公主府,一直被萧南好礼相待的晾在了厢房,根本不让她碰孩子,更不准她给灵犀喂奶。
没想到周氏竟这般沉不住气,才几天呀,就找上了崔幼伯。
哼,找崔八又如何?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崔家。即便是崔家,她萧南也不会妥协。
不能喂养孩子,萧南可以忍,因为这违反时下的世俗法则,很容易被人非议。
但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孩子身边,萧南就不能允许了。
她想了想,道无妨,这事儿我会跟郎君说,你只管照顾好小娘子即可。”
方氏还想说,又听萧南说了句,“放心,红花、红蕉两个在外头听命,一旦有情况,你招呼一声就成。”
方氏松了口气,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话说,方氏是大公主挑来的乳母,心底里自是偏向萧南这一边。
只不过萧南出身再好,现在也是崔家儿媳,婆母赏她乳母,那是‘长者赐、不敢辞’,只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无法拒绝。
为此,方氏才会担心,她不过是个下人,再对萧南忠心,也不能做出僭越的事儿。
现在好了,萧南发了话,并且也留了会功夫的女护卫,方氏终于不怕周氏有小动作了。
有了这个插曲,萧南的好心情瞬间化作乌有,来到外间,换上木屐,一行人缓步走出了正房。
“郡主,这样好吗?她毕竟是大派来的人,代表着大的脸面。”
玉簪紧跟在萧南身后半步远,低声提醒着,担心主人一个生气,把周妈妈打出公主府。
真若发展到那一步,郡主和郑氏的婆媳关系将会彻底破裂。
萧南目视前方,轻移脚步,木屐踩在光洁的青石地板上,发出细微的‘踏踏’声,伴着她清冷的声音飘入玉簪的耳畔那又如何?她做了初一,就不能怪我做十五。如果真关心灵犀,为何在咱们即将的当口派人来?而且还把伺候过崔令平的乳母派来?”
意思?
是说她的灵犀比不上崔令平那个庶子,只能捡他剩下的人?
还是想给她们母女添堵?
弄个人在耳边时刻提醒她早日?
萧南在心底冷笑不已,她,定是崔八住在公主府的事儿,触动了郑氏的某根神经,唯恐被别的抢走。
即使这个,是名正言顺的妻子也不成。
至于灵犀,萧南料定郑氏还没狠到伤害的孙女,但把孙女拿捏在手里,借以为难为难萧南,她却能做得出来。
周氏只是个试探,萧南觉得待她们回到崔家后,郑氏还有不少烂招数对付她呢。
也好,就让她表表态,省得郑氏忘了她萧南是人。
玉簪听出萧南语气里的森然和怒气,郡主真生气了,也不敢再劝,只得沉默的跟着她前行。
来到大公主居住的正堂,庭院里几个小丫鬟正捧着白瓷瓮,拿着紫毫笔,的收集梅枝上的落雪。
“婢子请郡主安。”
小丫头们忙行礼问好。
“嗯,起来吧,”萧南顿住脚步,问着领头的丫鬟阿耶和阿娘起了吗不跳字。
那丫鬟再次屈膝回禀,“回郡主的话,已经起了,且晋阳公主也来了。”
晋阳来了?这么早?
萧南抬眼看看刚刚放亮的天际,算了算,这刚开坊门没多久呀,到底事儿这么急?
心里想着,萧南抬步上了台阶,在廊下换下木屐。
这时,屋里却传来低声的啜泣和温柔的安抚声——
“兕子,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P:额,删删改改,更新晚了,抱歉抱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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